一路狂奔来到绿水宫，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她喘着粗气惴惴的问:“婉笙，你没事吧!”

“我一切安好，姐姐怎么此刻来我这儿了。”温润泛黄的灯光打在婉笙妍丽清秀的脸庞上，宁静动人。

难道只是灵儿故意试探她的反应，不对，不对，没有道理。

“姐姐在担忧什么?”

舒展一口气，她双手覆在婉笙温热的手上，浅浅一笑。随后宫女素颜应声端来茶水，一瞥间，她仿佛心有余悸，夺过婉笙手中的茶水，一声轻喝:“别喝!”

双手一滑碎落一地，皱了皱眉，她头脑中探寻不到一丝清明。安稳的躺在桌上，枕着双臂，试图埋下一切不可言喻的心情。

良久，她抬头若有若无的一笑:“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便先回了。”婉笙虽是满脸迷糊，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冲她一笑。

出了绿水宫不到三丈之外，耳畔却清晰的传来惊慌的叫喊声，不好的预感瞬间如潮汐翻滚席卷而来，自己好像陷入了冰冷的深潭里，不断地沉沦，抓不住一丝的依靠。

婉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嘴角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液，触目惊心的红色暗潮汹涌，止不住的肆掠......

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沌，残存着最后一丝清醒，她跌跌撞撞的来到婉笙面前将她搂在怀里，对一旁的宫女呵斥道:“快传御医，去啊!”

不可抑制，她顿时泪如雨下。

“姐姐，别哭!”

那浅绵微弱的声音让她片刻间愈加的感觉到心被撕裂了一角，不再完整。

“御医马上就到了，婉笙你一定要撑住，答应姐姐，撑住。”她撑起一个惨淡的笑容。

素颜一进来便泪水涟涟，哽咽着解释说:“晗妃娘娘偶感不适，所有的御医都被皇上传到翠宁宫去了。”

“真的要这般的赶尽杀绝吗?”转念，一道流光一闪而过，“对了，洛夜玄上次送的万灵丹，起死回生，可解百毒!婉笙，你等着我这就取来救你。”

希望，忽然觉得在万般窘境里那一丝希望是多么的弥足珍贵，笑与泪混为一体，分辨不清。

不料婉笙却死死拽住她，摇摇头:“姐姐，不必了，没用的!”

“不会的，你相信我!”她情绪有些激动，已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婉笙全身一颤，像是终于受不了蚀骨的疼痛，缩成一团，咬住下唇，强忍住泪水，她只好紧紧拥她在怀里，给她仅有的温暖。

“姐姐，我好想回到浣衣局，那些日子真好，还记得当初我故意处处刁难姐姐，结果害得姐姐白白挨了板子，我只是......”，一股滚热的鲜血涌出而出浸了她浅黄的衣衫，仰头她悲痛欲绝，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细小的声音，“只是与姐姐闹着玩的，姐姐可还......怨......我。”

戛然而止，她紧握的那只手瞬间失了先前的温软，直直的从视线里垂落下来，惊起一阵冰凉。

素颜瘫软的卧在地上，失声痛苦，口中直唤着:娘娘，娘娘......

看着怀中的婉笙再无任何气息，孤岫直勾勾的眼角激起一阵的愧疚，若是当日未将婉笙带来翠宁宫，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样子，若妃不会设下计谋，灵儿不会性情大变，牺牲了腹中的孩子，婉笙便不会受宠，更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缓缓将婉笙平放在地面上，最后看了一眼吩咐道:“素颜给你家娘娘好好打扮一番，她是个爱美的人”，说罢回头看着珠帘后瑟瑟发抖的宫女，她压低了嗓音，“你去上报司仪局，便说绿水宫的婉妃娘娘薨了。”

坚定沉稳的迈着步子她出了绿水宫，看守殿门的宫娥、太监们并无任何可以形容的表情，依旧是恪尽职守的淡看主子的死生，万事万物怕是都扰不乱他们死寂般的心。

这样的结局，灵儿该是心满意足了吧!心里叹了一叹，一路上飞花簌簌飘落，仿佛也在叹息着人间的世事无常。

翠宁宫里此时除了灵儿，再无旁人。她正在不紧不慢的浅梳着乌黑亮丽的秀发，双眸中平静无波，“时辰刚刚好!想知道她是如何中了这天下奇毒合欢魇吗?”

放下玉梳，灵儿回过头来邪魅一笑:“你试过茶水和糕点，本宫自然都看的清楚，只不过你把这人心想的太过简单”，话锋一转，冷笑渐生，“毒是淬在茶碗口上的，两个茶碗上都有毒。合欢魇的奇特之处在于它本身无毒，若是误食一旦混入了合欢香气便是剧毒，若是事先吸食了合欢香便可无碍。”

肃杀的寒凉刺激着她的肌肤，纹丝不动的听着，她连眼都懒得抬，似乎从未这般冷静，一声唏嘘她冷冷一笑:“娘娘让奴婢做合欢糕可真是别有深意啊。”

“你若不逞一时之快前往绿水宫，她该是安然无恙的。如此说来始作俑者却是你不假。”卸下繁重的头饰，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可那张脸却狰狞的太过可怕。

不卑不亢，孤岫冷眼相向:“若是娘娘觉得这样想心里便可安稳一些，奴婢倒也不介意成为始作俑者。”

勾起遮住眼帘的一缕发丝，灵儿空洞的眼神透着些僵滞。安稳?她只觉得这辈子如囚鸟一般围困在这重重宫墙内，无法获得自由，既然命运弄人，那人便弄天吧，看最后究竟是谁弄谁。

抿了抿干燥的薄唇，孤岫正儿八经的行了一个礼，想着该是最后一次了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奴婢今晚眼界大开，可见奴婢所知甚少无法将娘娘伺候周全，还望娘娘成全遣奴婢回浣衣局。”

“本宫走到今天这般境地，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放心本宫一定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这江山究竟谁主沉浮还是未知之数，走着瞧吧!”

薄唇一勾，露出深沉的笑容，黑眸中带着隐隐的算计。

“有朝一日，若是哥哥与你相见，他怕是不会再看你一眼了，他爱的那个叫灵儿的女子已经死了。”孤岫神情泰然，不露一丝表情。

她的话狠狠摔碎了灵儿的梦，猛烈的摇头，灵儿激动地扯下了罗帐，冲着她低吼:“不会的，他说过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女子除了我，只要我一句话，他便会站在我这一边。”

片刻的沉寂后，孤岫说话越发凌厉:“娘娘，大可自欺欺人!”

“他倾身落在我唇上的吻，便是我今生唯一的缱绻，只是这一切都被狠狠的摔碎了，碎了......”捂住脸她蜷缩在黯淡的角落里痛哭流涕，就像所有的欢喜与期待都化成了灰烬。

被灵儿的话深深地震动，虽然不知道她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但是却让她觉得异常压抑。

定了定神，一句一伤，无话可讲，她独自出了翠宁宫。

万般愁绪不在眼前，不在话里，似又无处不在。故意将步子慢下来，今夜，一半月明一般笼纱，寒风缕缕衣袂暗动。

生死离别，只剩下无可追溯的遗憾。

紫芊、听旋、墨雨、晓蝶再到如今的婉笙，不知不觉间已有这么多重要的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不见，往后她不允许任何人轻易的逃离，决不允许......

弹指间的往昔化烟而去，月夜下的宫城沉寂在梦魇里，寂静无声。这皇宫果真是死寂一般吗?注定所有的爱都会不得善终吗?情意都抵不过尔虞我诈吗?

“只要身在这森严壁垒之下，血腥和杀戮一刻也不会停止。”君亦琅默默地看着她，眼中带着释放的深沉，

已经无力回答他的问题了，闭上眼睛，掩饰起自己的哀伤。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随之睁开眼睛，那双温柔的眸深深的注视着她。

突然像是做梦一般，回到了云疆的那个月夜，他的墨瞳，隐隐带着一丝温柔，那么少，却那么温暖......

思及至此，一颗泪慢慢地凝结，最后从眼角划下，君亦琅温热的唇及时的把它吻去，一阵柔软她不知所措，别开脸她单薄的身影隐在月光下。

她只知道，今晚，她的妹妹，婉笙，已经死了，哥哥心爱的女子，他最爱的灵儿，也死了。

蓦然回首，才发现，岁月，又凄清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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