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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梔惦記着小廚房裡鄴了一下午的火腿水晶肘。

“姑娘今兒的晚飯是用紅稻粥還是碧粳飯?嗯還是焦圈包子吧,配着肘子吃有味兒。”紀蕪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大概是頭一回在說起吃食時神遊物外。

這一天中發生的事情太多。

她腦子裡一時有些迷糊。

先是從如意口中聽到了“分家”二字,老夫人訓話時雖然並沒有提及,幾兄弟卻在內室中發生了爭執,還引得老夫人動怒摔了東西。

紀惶又藉著金核表沒臉沒皮地討好大房想分家的是大房,這一點已經很明顯。

紀蕪疑惑的是,紀顯口口聲聲自己是“害人精”紀慎出口就是“這場禍事由你娘引來,......,

太太此前不過是個病入膏盲的內宅婦人......

一行走一行思索,回了綠綺院。

許媽媽已經得知老伯爺大好的消息,一臉喜悅的笑意接了出來。

進了內室堪堪坐下,紀蕪就舊問重提。

許媽媽斟上熱茶,低頭思索了一陣:“這些日子府中上上下下預備着過年,哪能有什麼大事要說有,無非也就是大姑娘的親事有了眉目。”紀蕪不由哦道:“這麼快就有眉目了?大姐姐不是不樂意么?”“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做主,哪能讓姑娘家說了算前幾天,大姑太太、四姑太太歸寧,姑娘不是見着了兩位姑太太?”

許媽媽語帶隱晦。

紀蕪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一日大姑母與四姑母齊齊去給老伯爺請安,恰巧她在榮壽堂中侍疾,正好見了,大姑母端莊矜持,雖是一副貴婦派頭,對她倒也和氣,四姑母更不用說,柔聲細語極為溫柔可親的一個人。

兩位姑太太歸寧與紀芙的親事又有什麼關係?

“老奴聽聞那日大夫人設宴款待兩位姑太太,由大姑娘作陪大姑太太當年嫁的是景陽侯世子,姑爺幾年前襲了爵,如今姑太太身上已是侯夫人的誥命。四姑太太當時說了給威烈將軍的庶子,好在四姑爺爭氣,熬了這麼些年,四姑太太眼下也是五品宜人的誥命了。”

“大伯母這是想......”

紀蕪聽出了意思。

許媽媽讚許地點點頭:“若是照着朝堂禮制,連大夫人見了大姑太太都要行禮,別說四姑太太了大姑娘素日的心氣又高,眼見兩位姑太太一尊一卑還有什麼轉不過來的?”“其實四姑太太的福氣尚好,雖是庶女,嫁的又是庶子,然而威烈將軍做了幾十年武將,家資着實豐饒,又只得一嫡一庶兩子這門親事老夫人當年確是用了心。”

原來是庶女怪道當日總覺得四姑母在大姑母面前不像是全然對待長姐的態度總感覺帶了幾分拘謹。

想必往常兩位姑太太未必就會湊在一起歸寧蔡氏這是故意邀了來提點紀芙......

許媽媽感嘆道:“姑娘不知道,豈止這一件,為著大姑娘回心轉意,大夫人可是費盡了心思,倒也不失慈母作為。”慈母?

紀蕪心中不無感慨,自己將穆小胖的話轉告了老夫人,也不知老夫人是否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自己的兒媳婦......

當然這些事都與她無關。

紀蕪略一沉吟,就將大房鬧騰分家、紀顯攔住自己罵“害人精小以及紀惶在外書房說的那番話一一說給了許媽媽。

為了不讓許媽媽擔多餘的心,自是略去了紀顯想動粗的行徑。

眼見許媽媽光顧着驚愕,紀蕪又道:“嬤嬤,如今顯見得大房是為著大姐姐與錦鄉侯府的親事才鬧分家,然而此事又與我娘有關娘眼下在莊子上住着,行動尚且不得〖自〗由,礙着她們什麼了?嬤嬤能否告訴我此中到底是何緣由?”許媽媽張了張嘴,卻是無聲。

紀蕪嘴一扁,像是要哭的樣子:“嬤嬤要是不說,我就叫了黃姨娘來問。那日她來串門,不是滿口子的“兒子,、“分家,么?咱們這一院子的人都不及人家一個耳聰目明呢...她也是這府里的老人了當日既找上門來提點我,必也知道個中因由此時我若問她她也不好不如實說了。”

又是撤嬌又是威脅,許媽媽倒是被逗笑了:“姑娘別急,嬤嬤說、嬤嬤說。”

許媽媽臉上的神情悵然中帶着慈愛,看向眼前的小姑娘:“姑娘年紀雖小,自打開靈後卻是一日比一日懂事,許多的事兒,也是時候讓姑娘知曉。”

承嘉六年這一年的冬至,承恩伯府上上下下喜笑顏開,註定了要過一個歡騰熱鬧的小年。

掃了塵,祭過灶神,吃了灶糖和火燒,老夫人下令家下人等不論等級,每人都是雙份的上等賞封兒。

蔡媽媽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菊huā:“不是老奴貪心,正該如此呢,老伯爺、老夫人身子康泰、福壽綿綿,這是一喜,小年又是一喜,可謂雙喜臨門不不不,這幾日老奴眼瞅着紫微斗數中紅鸞星已是動了,莫不是咱們家哪位姑娘好事將近?三喜!三喜!”

當著姑娘們的面,這一番話其實大不合宜,好在她口中並沒有指名道姓說哪一位姑娘,除了紀芙,在座的小姐們年紀又都小,是以老夫人反倒很受用地笑了。

紀酋一貫地在老夫人榻前服侍,聞言便悄悄兒與紀芙笑道:“大姐姐你瞧,蔡媽媽這是變着法兒討祖母的三份子賞呢。”“姐姐兒!”蔡媽媽故作懊惱之色,一拍大腿:“何苦說穿來這下可好,老夫人耳聰目明,必是聽見了,老夫人一着惱,老奴兜兜里的這兩份子就要不保,老奴這就家去罷。”已有伶俐的丫頭笑着快手拉住了她。

老夫人越發大笑:“你這老貨是個促狹的,好好好,不讓你落了空,如意給你媽媽取一封厚厚的封兒來。”

褥設芙蓉,筵開錦繡,因外頭亦有清客相公,老伯爺帶着一眾男丁不過在內院與母女妻兒略聚了聚,就去了外頭宴飲。

作為久病中愈的病人,老伯爺雖高興,倒也不敢隨意,象徵性地吃幾口菜就出了席,回了榮壽堂。

紀蕪今天送來的是玉蘭水晶燴、一品紫鍋魚、四珍釀筍尖、二十四氣餃子。

二十四氣餃子二十四種掐huā兒,裡面的餡兒亦是二十四種蟹黃畢羅、梅huā餡方勝兒......

老伯爺一口氣用了幾個,邊吃邊哈哈大笑:“小六兒,難為你,大過節的還要跟着祖父吃這苦苦的葯膳。”紀蕪撇撇嘴,從一開始到現在,自己往榮壽堂里送的這些所謂“葯膳”可壓根兒就沒苦過。

這老爺子賊精說是要持續用藥膳調養只怕是被空間出產的菜蔬喂刁了嘴吧。

一頓飯吃得老伯爺心滿意足,坐在楠木太師椅上悠閑地品着香茗,白鬍子越發一翹一翹的:“乖孫,與祖父說說,你將祖父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想讓祖父如何謝這救命之恩?”

“祖父誤會了......”

紀蕪心裡一驚,她對外說的一直都是送葯膳而已,老伯爺服用的還是王太醫的方子。

今天早上還在發愁老爺子如今神智清醒與常人無異,自己要如何把脈......

“小滑頭。”

老伯爺似笑非笑:“打你第一日進來這榮壽堂,老頭子雖癱了不能動彈,心中卻清楚明白待老頭子想想,那一日你唧唧咕咕說的什麼老頭子這病那病的,道是不能再繼續服用人蔘,後來又將你四叔騙去西次間里可氣老章頭精心熬煮的參湯,都進了你身邊那大丫鬟的肚子中。”千算萬算沒料到這一層!

紀蕪呆了呆,腦中心念電轉想着找借口脫身,抬頭就見老人家正一臉慈愛地望着自己。

“小六兒把心放肚子里,祖父不為難你想來在安陽師從奇人的並非你身邊那大丫鬟,是你自己難為你小小年紀已得了你師傅衣缽真傳,生生將祖父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什麼奇人,什麼衣缽,什麼閻王......

紀蕪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些時日為了取信王太醫、老章頭等人,紫柃每每與王太醫談醫論道之時都將安陽那位“傳說中的高人”說成了奇人異士,吹得天huā亂墜,一手岐黃之術簡直能活死人葯白骨,人送外號“閻王敵”。

當然,高人自然是閑雲野鶴的心性,在她們回燕京之前,高人已經揮一揮衣袖,不知雲遊何蹤了。

“往後對外咱爺孫每統一口徑,這世道,醫者不得正名

......”嬤嬤就曾經說過大周役醫如吏、藐醫如工。

紀蕪心中細細地生出了一股涓涓暖流。

“好孩子。”老伯爺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頭“便是你不說,祖父也已猜着了,你想出府醫治你母親,是也不是?”

紀蕪雙眼瞬間蒙上了水霧。

睜着大大的眼睛:“祖父慈悲,孫女銘記在心,只是孫女兒還有另一事相求祖父。”

“哦?”老伯爺不由生出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