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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岚入狱的第二天,皇宫的青门外又跪了一个人。

林之业背着一捆荆条,双手高举着昨晚洪锦送来的锦旗,涕泗横流地跪在宫门外高声忏悔、求见圣上。

宫门稍开,宫人们领着林之业进宫走了一趟,再出来的时候,又直接下到鸩狱里,和他女儿林轻岚、准女婿杨玄庭关到一块儿去了。

这一下,景国的朝廷炸锅了。

消息传到杨家别院的时候,李钦正在喝水,听罢连呛了好几声。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阿平连忙站到李钦身后为他抚背。

“太子府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阿平摇头,“不过,前几日朝议的时候,太子派人去请介衍结果被轰出来了。不知道这几日的事情,介衍会不会管。”

李钦脸上浮起一道冷笑。

会不会管?介衍当然会管,因为这个傻太子虽然脑子不好用,对介衍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就算两个人之间闹得再厉害,当有共同的威胁出现,他们两人都不会放下对方不管。李钧一个迂腐到极致的人会这么做不稀奇,介衍竟能有这般决绝的忠心,才最令人咋舌。

李钦沉下心,他需要重新谋划接下来的安排。

阿平退了出去,院子里,老黑正着急地等待着。

见到阿平出来,老黑几乎立刻就围了上去,“殿下怎么说?”

“殿下说静观其变。”阿平看看天,低声道,“再等等小白的消息吧。”

“哎呀,我都看不懂了!之前不是说,让那个杨玄庭去北靖王府走一遭,就是给太子出了个进退两难的大难题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是我们被难住了?”

阿平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以后,将老黑拉到角落,低声道,“你别嚷嚷,事情起了变化,殿下都没急,我们急什么。”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个变化?”

阿平咳了一声,仍是压低了声音,“杨玄庭夜闯王府后被下狱,原是在我们的意料中。但这件事本是秦谦不对在前,又是介衍刻意袒护,再加上皇上对杨玄庭一向偏爱……所以就算他被关进了监牢,下了鸩狱,旁人可能以为处境危险,但实际上并不会出什么大事。”

阿平略停了停,又道,“杨玄庭顶多被关上几天,等平了朝中某些人的口舌,也就放出来了。更何况此等有情有义之举,只会让皇上欢喜,并不会对杨玄庭有半点损伤。”

老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这关太子那边什么事?”

“问题就会出在杨玄庭的处置上。”阿平声音平稳,继续解释,“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北靖王府,凭太子和北靖王府的交情,就不可能绕得开。”

“啊?”老黑想了半天,略有些着急地跺了一脚地,“哎呦,你越说我越云里雾里了,阿平你就一口气解释清楚行不行?”

阿平叹了口气,他伸手对老黑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在别院的长廊里漫步着说话。

“很简单,若太子进言说要严惩,那就犯了皇上最讨厌的兄弟相残的戏码。”

“为什么?”

“因为……杨玄庭明面上毕竟是咱们殿下的人啊。”

阿平还是没有把上面的这句话说透,但他估计,老黑也不会在意那些细节。

果然,老黑直接就跳过了上一步的可操作性,张口问道,“那太子要是上来为杨玄庭求情呢?”

阿平不由得打了一下老黑的脑门,“他要是求情,那就是在打介衍的脸!”

老黑终于一脸恍然大悟状。

阿平继续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林轻岚竟然没有明哲保身,而是主动把自己也卷了进去。这一方面固然是让玄庭的处境更加有利了,却也化解了太子那边的危机。”

“这又是为什么啊……”

阿平摇了摇头,丢下一句,“哎,呆子,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今天还有事儿要办呢。”走了,徒留老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而此刻的鸩狱里,则弥散着尴尬的空气。

今日新鲜入狱的林之业,被关在了林轻岚的隔壁,与杨玄庭斜斜相对。

他平日里也是求仙问道之人,每日的修行打坐都少不了,鸩狱里条件虽差,他却没什么不习惯。

最难受的人是杨玄庭,原本暴露在林轻岚的视线与话语之下就已经让他有些警觉,如今住在对面的人却又多了一个……

不过好在,自打林之业进来之后,林轻岚暂时还没有主动和自己搭话。

杨玄庭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嗯,就这么坐在这里,还是有点无聊呢。”林轻岚突然说。

杨玄庭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林之业就接口道,“孽障,你住口。”

“爹……”

林之业原本正坐在他的稻草席上打坐,听到轻岚的话,微微睁开了眼睛,冷哼道,“你当初若是听爹的话,就不会沦落至斯。”

“但玄庭毕竟因我入狱,我若坐视不理,不也违背了爹爹平日的教诲吗。”林轻岚的声音听起虽然轻柔,却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地方。

碍于杨玄庭就坐在对面,更直白的话林之业并不能说,他紧锁的双眉,喃喃似的低语道,“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坐在对面的罪魁祸首杨玄庭就这么听着这对父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评判和辩驳,一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伯父……为什么也进来了,难道这件事还牵连了林家?”

“一言难尽呐。”林之业将昨日宫里忽然来人赐锦旗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接了锦旗,才听洪锦说原来林轻岚跪宫门去了,惹得龙颜震怒直接给下了鸩狱——这竟吓得岫娘当场晕了过去,以为接下来便要株连家族了。

林之业没有办法,独自对着御赐的锦旗苦思冥想了一夜,然后今日一早,索性也负荆请罪,带着锦旗往宫门前一跪,恳请圣上原谅。

杨玄庭听得满心惊讶,昨日林轻岚并未讲述她是如何求情的细节,今日林之业一说,他便懂了。

未曾想,她竟直接去跪了宫门!

难怪她进来以后,没有说过自己一句“莽撞了”,她自己才是招招惊险,步步惊心。

林轻岚像是全然觉察不出这其中的危险,有几分好奇地问,“皇上怎么还赐了锦旗……那旗子上写的什么呢?”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便招来林之业的一声冷笑。

“那上面写着,有女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