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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一頓能比兩個人稍微吃得熱鬧些的午飯,因為顧清讓這個不速之客的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激起一片分外熱鬧之後又迅速殘落成一灘惆悵的寂寥。

而今天這場爭執會不會讓日後變得更糟,柳子衿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對於上官雲飛保守秘密的能力,柳子衿多少還是有些自信。

散騎常侍,為皇帝出行之時常伴左右之人,這個職位不像普通的官職那樣,擁有很大的人事權利和管理權利,但是卻是一個很多人眼紅且不容小覷的職位。

一如縣令之師爺,常櫃之帳師,一些領導或者土豪的司機,這些人都是看着不起眼的角色,但其地位卻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

而身為皇帝的常侍,這個角色所需要擁有的能力,上官雲飛自然一樣都不短缺。

例如忠心,例如修為,例如武技,例如察言觀色,例如保守秘密,例如知道什麼是該看見的該聽見的,什麼是該裝聾作啞的。

自己對鳳棲梧所做的事情,對顧家來說絕對是天大的醜事,不管是出於守衛的職業道德,還是出於上官雲飛自己的人品德行,亦或是對於顧府的尊重和以後的來往,上官雲飛都不會把今天的事情給直接抖露出去。

怕只怕鳳棲梧自己有心魔。

這種秘密,知道的人終歸越少越好,一旦某天忽然露出缺口,心裡的防線就會瞬間被撕裂。繼而再也無法彌合。

每多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鳳棲梧心中的傷口就會大上一分。同時,她的安全感也會降低一度。

更重要的是,因為顧清讓的口誤,或許上官雲飛對於事實的猜測,並不會因為柳子衿之後的糾正而有所改變。

而這恐怕才是最讓鳳棲梧感覺到難過的。

就像她說的,就連顧家一些沒有第一時間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以及她的父母親人,包括顧清讓,都不太相信她在當時確實幸運逃脫了,都已經在心中認定,她確實是受到了柳子衿的玷污。自己的家人親人都不相信,外人又怎麼可能會相信?

剛剛鳳棲梧那黯淡如灰的表情不斷浮現在柳子衿的腦海,讓他的心情很低落,充滿負罪感。

他原本以為,自己和顧清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做的任何事情,自己都沒有理由去慚愧難過。然而到了現在,因為那些記憶的慢慢融合,顧清之原本的想法、感受和記憶,竟漸漸與他自己的靈魂成為一體,讓他難以隔離。

儘管理智上知道自己是自己,顧清之是顧清之,但一想到鳳棲梧因為自己,而人生幾乎盡毀,從此之後,心情麻痹,再也感受不到快樂,再也綻放不了笑容,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揪緊了,說不出來的痛。

若不是在腦子中還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個借體重生者,他都懷疑不是自己佔據了顧清之的軀體,而是顧清之佔據了自己的靈魂。

他與這個世界,與這具身體本身,終歸產生了深深的羈絆。

亦或者說,他原本可以當一個毫不動情的旁觀者,但因為那種羈絆,讓他無法像一個真正的旁觀者那樣,可以做到毫不動心。

韓昭雪刷完碗,脫下長靴,坐在他的旁邊,兩個人在門邊肩並肩,一起看着外面的假山、薔薇花卉,還有湛藍飄雲的天空。

“現在的你,跟以前的你,真的重合不到一起去。一個慣於做壞事的人,心腸應該是很硬的吧,不會像你現在這樣,自責的讓人看了覺得可憐。彷彿不是你傷害了別人,而是別人傷害了你。”

柳子衿苦

笑:“我已經很難受了,先生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吧?”

韓昭雪道:“我沒有挖苦你,只是確實覺得神奇。一個人在短短時間內,能有那麼大的轉變,真的很不可思議。說實話,其實我沒有辦法完全相信現在的這個你。感覺有些虛幻……”

“是虛假吧?”柳子衿道。

韓昭雪沉默了一下,道:“沒辦法完全相信你,我也覺得很難過。”

“沒有誰會完全相信我的,這是必然的……只是,實在沒必要說出來,大家完全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一點。”柳子衿道。

韓昭雪認真的道:“我是希望咱們兩個之間,可以更真誠一點。”

柳子衿點頭:“這一點確實沒錯。”

“所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向我坦白一下?”韓昭雪忽然看着他問道。

柳子衿下意識覺得危險:“坦白?什麼事?我沒什麼事瞞着你啊?”

“或許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我沒有問起。所以我現在要認真問一個問題,希望你也能誠實回答我。”韓昭雪道。

柳子衿忐忑的道:“什……什麼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鳳棲梧?”韓昭雪盯着他的眼睛問。

柳子衿道:“不是。”眼神沒有飄忽,眼睛也沒有躲避。

韓昭雪頓時很奇怪:“原來你那個時候已經壞到這種程度了么?不喜歡的姑娘也能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干那種事情?她畢竟是你的表妹,做這樣的事情後果肯定比欺負別的什麼姑娘要嚴重得多。莫非……僅僅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可若只是因為這個,我覺得並沒有非做那種事情不可的必要。從成本和收益來說。我總覺得當時的你,是有一種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她的心情存在的。”

“那個時候,或許是喜歡的,但現在,沒有那種感覺。”柳子衿道。

韓昭雪不解:“為什麼?”

“因為那一劍。上官燕的那一劍。那一劍似乎真的把顧清之刺死,而讓一個叫柳子衿的人在這個身體里重生了。所以性格大變,喜好也完全被抹去。我甚至時常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顧清之,而是另外一個人了。事實上其實也是這樣,對吧?”柳子衿道。

“如果我能更加真切的了解以前那個顧清之,想必就能對這個問題作一個準確的回答。而現在,我只能根據耳聽的那些事情去確立一個印象,然後與現在的你進行對比。那麼,感覺上……確實不像同一個人。可事實真是如此么?”韓昭雪問,“是不是那一劍把你刺傻了,所以腦袋變得有些糊塗?”

聽着這半開玩笑的話,柳子衿忍不住笑着搖搖頭:“你聽說過奪舍么?就是以前道宗的高手修鍊到一定境界,可以強行奪取別人的身體,用別人的身份繼續生活。有的人奪舍之時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例如神魂受到損傷,導致智商降低變成白痴,或者直接失去記憶,又或者沒有把對方的神魂清除乾淨,從而被對方的神魂影響,感覺自己是對方,但又會多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你說會不會是這種情況?”

“要是靈脈沒有被污,你說這話我就信了。”韓昭雪忍不住笑道。

柳子衿嘆了口氣,道:“說不定這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