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我是林西。

媽媽說,我出生的時候正值夕陽西下。爸爸站在醫院走廊的盡頭,望着散滿彩霞的天際,腦海中反覆閃現的一個字就是‘西’,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夕’。那樣的話,我就能和香港著名的詞作家林夕同名了。但幸好,他也沒有直接給我起類似於‘林彩霞’那樣含義特別明顯的名字。否則我感覺自己能否有勇氣出門,都會是個問題。

從小到大,我都很聽話乖巧,下了學也總窩在家裡學習。旁的小朋友認為我不合群,慢慢地就開始疏離了。

每次爸爸進我的房間,看到的都是我在埋頭學習。然而,等他一走,我就會趴到窗台上,隔着玻璃看別的孩子玩耍。其實我也很矛盾,我不願像他們一樣瘋瘋癲癲,卻也暗暗羨慕着。

學習成績好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實驗小學設置了珠心算教學點,我第一批入選,經過一番勤學苦練成績斐然。不知道爸爸是怕我悶壞了,還是擔心我走向自閉,周末又給我找了同校的美術老師教我畫畫。學校剛上了新的計算機,我又是第一個背下鍵盤表進入計算機室的,並且在很短的時間內拿到了市裡計算機比賽的冠軍。

每當聽到別人說,瞧林老師家的西西,懂事有禮貌,逢考必是第一名,珠心算拿獎拿到手軟,畫畫也不錯,簡直是不用家長操一點心呢!

總結下來,我就是眾人眼中用來教育自家孩子上進的那種別人家的好孩子。

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了上初中。爸爸那會兒已經是學校的校長,所以老師們對我的關注度格外高,加之成績優異,自然是班長的不二人選。

從各個區縣小學經過考試選上來的學生被分成了6各班,我在初一班。

開學第一天,頭等大事就是舉行隆重的升旗儀式。高年級的升旗手站在教務樓三層的大陽台上,一本正經地跟着國歌的節奏緩緩地將莊重的國旗拉到頂端。

我獨自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和後面第一排的同學隔了一米的距離。

爸爸例行在主席台上做發言。他是個做事及其嚴謹認真的的人,即便是例行的脫稿演講,前一晚也是會認真寫提綱。而他從不知道的是,每次我都會偷偷地看,所以對他要說的內容瞭然於心。我面上鄭重地在聽,心思卻早已轉到了別處。

按規定,初中是不允許留辮子的,統一得剪短髮。可我卻偏偏不肯,並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特意讓媽媽給我編了漂亮的麻花辮子。班主任老師礙於爸爸的面子,也沒有強求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過去了。

我暗自環顧着,和那些頭髮被剪的長短不一的女生們一比較,我覺得當天的自己簡直是漂亮壞了!

無數優秀的光環加身,我不可避免的有點傲氣起來。

小小年紀的我,便知道了權勢所能帶來的好處。比如我不用打掃衛生,安排衛生委員指揮人忙東忙西即可。在他們都幹完活之後,直奔早已看到的衛生盲點,過去拿手指一抹,然後看他們再一次忙起來。由於同學們大都是騎自行車上下學,所以每天早上各班擺齊自行車便是一項難度不小的活。我會帶着人拿繩子在車尾拉線,以此查驗整齊度。負責此事的體育委員初辰常常被欺負得有脾氣也不敢發。

初辰和我是小學的同班同學,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他長得很精神,性格少許內向,專註的時候如同不可捉摸的深海,完全沒有同齡男生的那些浮躁幼稚氣,確切地說早熟得像個大人。我常以此取笑他,小小年紀倒像個老學究。

可不管我如何地挑釁他,他總是掛着淺淺的笑意,無奈地搖搖頭,默不作聲。四兩撥千斤,讓你有氣也化於無形。當然,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兩個屬於不打不相識,不過,不是對打,是一致對外。因着性格的原因,別的男生以為他好欺負,下學的路上攔住他要零花錢。我無意中撞見他被圍着,也是頭腦一熱,竟然抄起路邊的石塊就沖了上去。然後很不可思議地是,我竟然一個人趕跑了幾個小男生,而初辰就那樣抱着胳膊抵在牆邊看着我笑,且很不屑地跟我說:你要是不來,我可能解決得更快一些。

我騎自行車也是他教會的,我們兩人常一起吹着口哨,單手騎車,飛奔在回家的路上。課下,他總會變一些好玩的小魔術,逗我開心。他的個頭比同齡的男孩子低一點,每當我說他矮,他總是不服氣,非要和我比身高,然後每次都會偷偷地墊起腳,被我揪住後,還要理直氣壯地跟我辯解。他的文采很好,看很多書,尤其偏好古詩詞,作文常被貼到牆上做範文。在他的感染下,我也開始涉獵一些課本外的書籍。他的背誦力驚人,我也不差,我們兩個常常比賽誰先將課文背下來,然後輸的人下學後要請吃冰糖葫蘆,每當看他被酸到整張臉都皺起來溝溝壑壑的樣子,我都大笑不已,覺得什麼煩悶的事情都煙消雲散了。

小學的生活因為有他,變得不那麼沉悶無趣了。

我總覺得跟女生打交道很麻煩,男生更簡單些,沒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因着學習好,各方面又優秀,而且回到家我就又變成了乖小孩。因此即便知道我總和一個男生一起玩,老師和家長們也都不怎麼管我。

所以,除了他,那時候我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好朋友。我想班裡同學們是知道的,不能得罪老師眼中的紅人,而我又是有些高傲的。

可有一個女生卻例外。

沈靜,比我矮半個頭,人雖清瘦,卻發育得極好。眼睛不大,微微眯起笑時會變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她待人爽朗熱情,有如春風拂面。入學成績排名,她的名字僅次於我之後。第一堂數學課上她主動請纓當了課代表。後來又成功當選副班長。

同性相斥,這個道理亘古如一,特別是同樣優秀的同性。除了必要的班級事務,她從不主動找我說話,我也是。

然而,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世界上唯一可能的就是不可能。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總是會時不時惡作劇,而沈靜莫名成了那個悲催的對象。課間,兩個男生趁着她發作業對名字的間隙,拉了繩子橫在過道上,她剛走過去就被絆倒了,人摔得很慘,本子散落一地。偏偏那天她來了例假,連帶上衣口袋裡的衛生巾都摔了出來。被起鬨是必然的,男生們到處興奮地傳閱着對他們來說甚為稀罕的‘物件’。

沈靜漲紅着臉,顧不上自身的狼狽,搶了幾次,無果。

班裡的女生那個時候都是很保守的,加之搗蛋的兩個男生在班裡出名的壞,她們生怕被殃及而成為下一個被關注的對象,幾乎都選擇了低頭不聞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