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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芷瑤在前,王譯信在後,父女兩人雖然同路,但彼此如同陌生人。

王譯信再看周圍的雪景時,心中越發感到悲涼。

白茫茫的侯府宛若只剩他一人,有女兒不如沒女兒,王譯信硬起心腸,是王芷瑤不孝,不聽話,自己努力了,也儘力疼愛維護她……她不領情,自己有什麼錯?

擺設布置富麗堂皇的屋中,蔣氏靠着墊子拉着王端淳說話,一會給王端淳喂點心,一會親自給兒子剝堅果用,她一雙眸子盛滿了對親生兒子的疼愛,柔和慈愛的目光似能膩死人。

王端淳不大習慣蔣氏這樣‘慈愛’,身上不安的扭動,想要拉開同蔣氏的距離,畢竟他從小受得教養是對父母要尊敬孝順,不能在母親身邊撒嬌。

不過,他的反抗彆扭都被蔣氏‘無情’的鎮壓了。

原本蔣氏也不想將慈母心表現的這麼明顯,這麼膩人的甜,但方才王芷瑤給她出主意,如果覺得對不住兒子,就要給兒子最好的一切。

以王端淳厚道,靦腆的性格,縱使蔣氏再寵他,都寵不出小霸王來。

況且,在王芷瑤看來,小霸王又怎麼了?

王端淳是謫仙王四爺的兒子,西寧伯的外孫,霸道一點不是正常的嗎?

這一點,王端淳真應該同顧三少好好的取經學習……顧三少在京城留下了諸多霸道的傳說,他如今依然活得好好的,沒人敢惹。

蔣氏見王端淳紅着臉龐,手足無措想拒絕又不敢拒絕的樣子,越發喜歡逗他了。

此時,王端淳才像是蔣氏的兒子,而不是沒有自信的書獃子。

“玫瑰糕好吃嗎?”

“嗯。”

王端淳咽下了被母親塞了一嘴的糕點,低聲說:“您別……兄長還在。”

“他抄書,沒工夫用。”

蔣氏淡淡的撩了一下眼瞼,在一旁矮小的炕桌旁,王端瀚正在奮筆疾書,因為蔣氏和王端淳佔據了大半的地方,留給王端瀚寫字的地方很小,他甚至得佝僂着身體。

“淳哥兒,你同他不一樣,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天生就比他更貴重一些。如今王家趕不上祖上了,想當初烏衣巷王謝兩家的庶出還想着登堂入室?侍妾都能用來款待友人,侍妾生出來的兒女,是不是男主人的種都難說,血統不純,有多少侍妾之子連姓氏都沒有?被當做奴僕對待。即便有幸運的被主母承認,他們也沒資格出門見人。”

“娘……”

王端淳不敢去看王端瀚的臉色,蔣氏這段話不厚道,聽着挺傷人,可他心底卻隱隱有着一絲的喜悅,不行,不能嫉妒兄長,“您也說是以前的事了,兄長是秀才啊。”

蔣氏嘲諷的一笑,默念了王芷瑤教給自己的話,見王端瀚寫花了一張紙,他又羞又惱的神色讓蔣氏愉快極了,“你父親和祖母不是一直想要恢復王家祖上的榮光么?要我說別得什麼都可放下,琅邪王家的祖傳規矩不能丟。秀才這年頭多了去了,窮酸說得不就是秀才?”

王芷瑤教給蔣氏的話因為真實而傷人,王端瀚一時沒拿穩毛筆,整篇快抄寫完成的經文被落下的毛筆弄花了,“母親……”

“讓你做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說你孝順?”

蔣氏柳眉倒豎,異常氣憤的一拍大坑的邊緣,王端瀚臉色一會白一會紅,敢怒而不敢言,厲聲道:“怎麼?我說不得你?在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嫡母?你看看你抄了半天,你抄了什麼出來?白白浪費筆墨,我身邊的丫鬟都比你強!”

王端瀚不堪侮辱,蹭得一下站起身,挺高松柏般的身軀,攏在袖口的手緊緊的握緊,蔣氏的意思是自己還不如一個奴婢丫鬟?

“說你幾句,你不服氣么?還是說你想同我動手?”

“……”

王端瀚猛然想到蔣氏的怪力,連香爐都能踩扁,自己同蔣氏動手絕對得骨斷筋折,討不到半點好處,最重要得是對名聲也不好,畢竟對母親不孝是大罪。

他如今的母親,只能是蔣氏。

在屋子外,殷姨娘用冰冷的水沖洗着痰盂,刺骨的冷水凍得她一雙嫩手通紅,冷水似針一樣刺痛她的關節,痰盂里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惡臭惡臭的,殷姨娘只覺得委屈極了,想不起有多久沒做過奴僕的活兒。

好像從她侍寢後,就一直被王譯信當做小姐貴婦養着,出入都有專門人伺候,過着錦衣玉食的舒心日子。

殷姨娘只需要陪伴王譯信舞文弄墨,在床榻上侍奉他就好。

如今,刷痰盂的工作讓殷姨娘很痛苦,本來被王譯信寵出來的高貴氣質在刷痰盂時也再難見蹤影,一個刷痰盂的奴僕用得上清高?誰又會欣賞殷姨娘刷痰盂動作有多優雅?

旁邊另外有兩個俏麗的小丫鬟,捧着暖暖的手爐,吃着糖塊做‘監工’,杜絕了殷姨娘敷衍了事的意圖。

殷姨娘雖然痛苦,但還是默默的忍受着,可聽到屋子裡的動靜,她有點忍不住了,引以為傲,寄託了她全部希望的兒子被蔣氏這麼‘對待’,哪個母親受得了?

殷姨娘放下痰盂,撩起帘子進了屋,淚盈盈的眸子滿含着一絲委屈,亦有幾分維護兒子的堅韌,“請您別這麼說瀚少爺,您也是做母親的,旁人若是說淳少爺不好,您也會傷心的,瀚少爺中得是小三元,京城誰不知道?他又是四爺的兒子,怎能同旁人一樣?況且您瞧不起秀才,可有人連秀才功名都沒有……”

王端淳垂下腦袋,殷姨娘說得是自己吧。

蔣氏冷笑道:“我的確是做母親的,但是我的親生兒子同庶子能一樣么?淳哥兒生來貴重,外人斷然不會拿奴僕秧子來同淳哥比較。”

“……”

這回臉白得不僅是王端淳,還要再加上一個殷姨娘,以及端着飯菜進門的王芷璇。

王芷瑤去找王譯信前,不僅教了蔣氏怎麼調教殷姨娘,還告訴她如何‘分工’。

王端瀚的字是王譯信親手教的,所以蔣氏讓他抄寫經書。

殷姨娘是侍妾,刷痰盂伺候女主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至於王芷璇……一向擅長葯膳,會做飯,那麼廚房的廚子可以歇歇了,要給王芷璇表現高超手藝的機會嘛。

王芷璇容貌絕美,不過剛在廚房受過煙熏火燎,此時她趕不上平時漂亮,王芷璇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同卑賤的仆做比較,更接受不了親哥哥和生母被蔣氏如此欺凌。

蔣氏有什麼?不就是多了一個嫡妻名分嗎?

“母親……姨娘也是良妾,伺候父親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為父親生兒育女,為王家開枝散葉,是王家的功臣。”

“照五姐姐這麼說,我娘是不是得把王家的‘功臣’供起來?還是說,我娘不能指使侍妾幹活?沒有資格教導庶子庶女?眼看着庶子由小娘養歪了而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