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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有厚土部族,烏謬身後有銳金部族,這兩大主流勢力要是互掐,沙度烈又要陷入內戰。

天下大勢,已容不得沙度烈再生內耗!

舍小為大,這是他和烏謬一向以來的信條。他相信老夥計一定可以領會自己的用心,放下個人恩怨,重新齊心協力。

“扯平?不,我們沒有扯平。”烏謬嘴角一扯,忽然笑了。這一笑竟然妖冶至極,如同王都的大河邊綻放的紫色曼陀羅。“你殺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啚末微怔,立刻明白在自己閉關時,烏謬和娜仁之間的關係必定有所改變。唔,所以說這個結拜兄弟還是對自己的女衛下手了嗎?

啚末與烏謬相識無數年,對他的神情舉止瞭若指掌,這時就明白他怒火沸騰,不由得低聲道:“我接到啚炆的死訊,也是太過氣憤才用出了挫骨揚灰。不過國有國法,殺害王儲的兇手必死,這一點望你理解。”

娜仁不過是銳金部一個小小孤女,被調到烏謬身邊充作護衛而已,哪怕在沙度烈立國以後被提擢為一等貴族,但她低賤的出身始終擺在那裡,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啚炆可是沙度烈王儲,真正的特木罕血脈,身份何等尊崇?娜仁弒王儲,當然必死無疑!他只要娜仁性命,卻不再跟烏謬計較,一方面是由於二百多年前對孤木部落所作所為是他理虧在先,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他的大度和忍讓!

他和烏謬都明白,哪怕不完全受到南贍部洲天道的制約,自己也很難再有子嗣了,否則這兩百多年來為何啚末也未再生養後代?啚炆一死,他想再誕下一子不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

在子嗣這件事上,雙方算是扯平了。他飽受喪子之痛困擾,卻依舊願意與烏謬冰釋前嫌。這個好兄弟從來以大局為重,必能體會他的苦心。

烏謬赫赫笑了兩聲:“國有國法,家也有家規。你越俎代庖對娜仁下手,就是不把我放在手裡。”聲音變得更加輕柔,說出來的話卻鋒銳如針尖,“你那兒子蠢如豬狗,也配與娜仁相提並論?嘿,死得好!”他側了側頭,“你還記得我身上的詛咒嗎?別忘了,當時我們同時中術!”

最後幾字出口,他的眸光已經變作了血一般鮮紅的顏色!

當年他們殺掉的大巫凶臨死前發出毒咒,要對方斷子絕孫,不獨是烏謬中了,連啚末也受到了波及。只不過啚末先前已生下一子,香火延續下來,對這詛咒自然沒有烏謬在意。

可是現在,啚炆死了,現在再去想這詛咒的內容,那真叫細思極恐!

啚末面色一變,大聲喝道:“你要為一個小小的女侍,葬送沙度烈的未來嗎?烏謬,你可思量清楚!”

聲若雷霆,有當頭棒喝之效。

可惜烏謬不為所動,右手虛晃一下,即有黑氣縈繞上來,化作一桿長戟。他手腕一抬,戟尖就對準了啚末:“我比你仁慈一點,待殺了你後,取你魂魄為我器靈。好兄弟,你照舊可以陪着我,完成沙度烈的豐功偉業。”

這時不遠處的大樹後方也轉出來一個人,望見這場面重重地嘆了口氣。

烏謬對他的到來毫不驚訝,泛着紅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曹牧,你幫哪一邊?”

後趕來這人,就是大巫凶曹牧。

他最忌憚的一幕,終於還是發生了。曹牧臉上慈祥的笑容早已撤得一乾二淨,面無表情地站到了烏謬身邊去。既然不能避免,那就聽從自己的本意而為吧。

因為古納圖之事,他對烏謬有所虧欠,這一回就算補上了吧。

遠處又有熟悉的波動傳來,那是王都裡面的混元境和神境即將到來的前兆。烏謬先前的長嘯,已經將整個王都里潛藏的大能全部驚動!

烏謬佇立當場,戟尖直指蒼穹,作了一個起手式。此時風雨無歇,刮到跟前卻特地繞開了他,彷彿對他也心存敬畏。

啚末也緩緩執出了自己的本命神器。他知道,眼下再沒有挽回的餘地,唯有戰之一途!

昔日情同手足,今日操戈相向。

這裡的氣氛突然一下沉凝,雙方氣機感應交纏,如同巨網將所有人都黏著其中。

直到——

直到半空中一記驚雷劈下,電光將夜空照亮如白晝。

光芒將烏謬的眸子照得琉璃一般透明的時候,他也猛地邁出一步,直接跨越自己和啚末之間的距離,將戟尖送到了敵人的胸口上!

什麼大義、什麼大局、什麼深謀遠慮,都見鬼去吧!就這麼一次,他要聽從自己的本心行事。

那滔天的恨意、那無盡的懊悔、那直似將心底都能鑿穿的悲慟交織在一起,釀成了最深最純的苦水,只掬一口就要將他逼瘋!

紅鴉帳的真相被揭開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和啚末決無可能回復從前了。他們本該做個了斷。

如果他早一步先發制人,或許娜仁就不會死了。

想起娜仁,他心頭就是針刺一般的疼痛。

那個長久以來一直站在他身後、似乎能陪他到地老天荒的婀娜身影,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這種連胸腔都要炸裂的痛苦,只有用瘋狂的戰鬥才能緩解;這種鐫入了骨髓的仇恨,只有用啚末的鮮血才能洗凈!

殺!

殺掉眼前這個謀算他子嗣、殺害他女人的兇手!

等着吧,攪進這一場陰謀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下一記連珠閃電的光芒再次輝映夜空。電光石火之間,有許多許多細節突然浮上心頭,像是一粒粒珍珠終於串上了線,尋出了首尾。

先前他和啚末情同手足,特木罕連閉關期間都可以放心將整個沙度烈交給他打理;至於啚炆,雖說是相看兩厭,但多數情況下還是相安無事的,雙方至少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氣。

從什麼時候起,雙方之間的矛盾日漸尖銳、激化,最後釀了今日的禍事呢?

好像……

好像就從某一個人出現在王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