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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儿,你今天去哪里了?”欧阳致远一进屋,一张俊脸便冷成了冰。

安纯好一惊,他怎么知道了?自己见他操兵那么辛苦,不想他担心,就没告诉他。

“你的好雅儿不小心说溜嘴了。”欧阳致远似看穿了安纯好的心思,“简直就是胡闹!”

“欧阳……”安纯好轻轻地踱到欧阳致远身边,小心翼翼地牵扯着他的衣袖,“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去了……”

“你还敢有下次?”欧阳致远眯起危险的眼眸。

“喔,不不不,没有下次了。”安纯好忙不迭地摇头。

欧阳致远看安纯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伸出手指刮刮她小巧的鼻梁,“你啊!”

安纯好红着脸,就势依偎在欧阳致远胸膛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声。两人享受着这静谧的一刻,谁也不说话。

良久。欧阳致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安纯好捕捉到这一轻叹,仰头以眼神询问着。

欧阳致远眼里蓄满忧虑,“我的质子府,一向是有楚闽国士兵把守的。过年那几日松懈了些,才让他们抓住机会将我掳去了南洲国。如今各国势力都有些暗潮涌动,质子府的把守更严了,此番我侥幸活了下来,他们越发生疑,但恐怕再难找到机会试探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

“可是他们越试探不到我,对我的顾虑就越大。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是不先出手,他们就会再度对我下手。恐怕那时候,他们就会一剑要了我的命。我如今争的就是时间,最多不出半年,我就要攻回南洲国!”欧阳致远眼中利光乍现。

“可是你的兵力……怎么能抵抗住南洲国的大军?况且,你怎么出这楚闽国?”

“纯儿别担心。”欧阳致远在安纯好额头印上一吻,“我自有安排。”

安纯好一把推开他,脸红得可以滴血,只觉额头灼烫,“谁担心你了。”

欧阳致远眼中多了分眷恋,忧虑却愈深,“纯儿,我这段时间都得加紧练兵了,还要做好提前部署,恐怕……好久都不能再来看你了。”

安纯好点点头,深深地把头埋进欧阳致远的臂弯里,“我等你。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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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欧阳致远果真没再来找过安纯好。安纯好端着一杯清茶,懒洋洋地看向窗外,倒还真有些想他。

“小姐,小姐,老爷让你去大堂!”恬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恬雅阁,“老爷说,少爷回来了!”

“少爷?”安纯好柳眉一蹙,“安以渊?”

恬儿又摇头又摆手,“不是不是!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啪——”茶碗碎了一地,清香四溢。

恬儿定睛一看,眼前早已没了小姐的身影。

大少爷?安以漠?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他……他真的回来了?安纯好听恬儿禀报,一心急便动用了轻功,如今到了大堂外的廊道,倒缓了下来。安纯好踟蹰着不敢进去,他真的回来了吗?他会是什么样子?

“孩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屋里传出安淮远沉重的哽咽声。

真的是哥哥吗?安纯好终于按捺不住,跑进了大堂。

大堂里,两个男人相顾无言,都是眼眶微红。这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自是安淮远,另一人……身着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裳,上面密密麻麻打着不同颜色的补丁。背上挂着个灰色的包袱,却是瘪瘪的,似乎只装了很少几件衣物。他比安淮远略高些,瘦得太过了,背有些驼,颈部也有些伤痕,脸上倒无恙。他的脸,虽然瘦得只剩一层皮,紧紧地包裹在骨头上,但五官清晰,与安淮远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的神色激动却胆怯着,眼睛里渗透出灼热的光彩。

“哥哥!”安纯好再也抑制不住,尖声痛苦。前些日子还煞费苦心找寻他的踪迹,如今他这个大活人竟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没有缺胳膊少腿,这就是对在天之灵的娘亲最大的慰藉了。

三人抱头痛苦好一阵,才分开落座,安纯好发现,哥哥的腿走路似乎有些跛。

安以漠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讲述着过去所遭遇的种种。

“那日,周姨娘喂我一碗粥,我哭闹着不肯喝,一个男人便现身出来,将我打晕。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上。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跑,但是我发现自己却置身在一个笼子里。我呼救,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我,周围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小孩……”

安纯好明白,哥哥当时定是处在黑市了。

“周姨娘在旁边说,她要把我卖掉。我很害怕,一直大喊大叫,弄得没有人想买我。他旁边的男人竟一刀刺进我小腿里,我痛得又晕了过去。”安以漠隔着布料摸着自己的小腿,“我的腿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那男人想必是孟勤贤了!安纯好恨恨地想着,有朝一日抓着孟家父子,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再度清醒,便是在一个昏暗无天的地牢里。周围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小孩子,都在哭,可不敢哭出声。一旦哭出声,下场便是——”安以漠声音哽咽,闭了闭眼睛,似乎是想到什么痛苦的回忆。

“那里是一个地下乞讨团伙,买了很多被拐卖的小孩,打断手脚,毒瞎毒聋。如果有小孩哭,他们就先挑断那个小孩的手筋脚筋,把他送出去要饭。每天都会有新的小伙伴进来,也会有旧的小伙伴出去。出去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别说了!”安淮远眼泪纵横,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却丝毫未尽为人父的责任。堂堂一个侯府少爷,竟在自己的疏忽大意下沦落至此,自己怎么对得起孩子的娘,怎么对得起安家列祖列宗啊!

安以漠的泪水擦了又冒出来,声音颤抖道:“爹,让孩儿说完……这些记忆,孩儿以后再也不会提了……”

“终于有一天,轮到了我。因为我腿受了伤,走路不大利索,再加上吓得腿软,所以我一路是爬过去的,他们以为我瘫痪了。有人把我带去了一个密室,里面不透风,带着一盏煤油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地上还有些血肉模糊的东西,看不大清楚。有个拿着刀子的屠夫把我捆绑在案头上,准备切我的腿。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一股恶臭直直地熏人。带我来的人说,我已经瘫痪了切腿就没必要了,容易死,就毒哑吧……”

“许是屠夫酗酒,有些醉糊涂了。他松开了我,喂我喝毒药,到嘴里后我发现竟是烈酒……稀里糊涂地也算救了我!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在一张破烂的大床上,大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怪物,有的没有手脚,有的容貌尽毁,有的全身伤痕累累……”

“当时我真的吓坏了,下意识地就想跑,却发现手被靠在床头。那些怪物都没动静,我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应该算他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了,我今后要做的,便是装哑巴、装残疾,等时机成熟便逃出去。没想到,一路乞讨都有人盯着,你一旦有丝毫想求救的意图,就会有人把你带回地牢密室里,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或者直接挖了眼睛、勾了舌头…..”

“哥哥……”安纯好眼圈红红,泪水随着安以漠的讲述更加肆无忌惮。

“我一直表现得很听话,他们逐渐对我放松了警惕,但我还是不敢走,怕他们只是在试探我。直到一年前,我终于找到机会从大街上逃走。我发现自己居然不怎么会走路了。”安以漠苦笑着摇头,“我躲在桥洞下,每日练习走路。等熟练些后才走出那里,我很饿,可是不敢到街上去买吃的,我只有挖野菜吃。我想回家,我不敢走街道,便走山路。我打听着锦西城怎么走,许是中途绕了大圈子,竟走了近一年才走回来……”

“都好了,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安淮远安慰着安以漠,又似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安以漠站起身,掀开衣摆,冲安淮远“咚”一声跪下,“孩儿不孝,劳爹牵挂忧心。以后孩儿就常伴爹左右,再也不离开侯府了!”

安以漠的归来,让侯府上下充满喜气洋洋。接连经受打击和丧母之痛的安淮远也一扫颓靡,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安以漠经过安淮远和安纯好的精心照料,在侯府厨房的大补攻势下,逐渐长了些肉,面色也红润了些,不似之前的死白。他换上了一身上好的衣物,衬得器宇轩昂,虽还有些清瘦,但也有些侯府公子的模样。尤其是他与安淮远站在一起,便没人敢说他们不是父子,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只是可惜了他的身体,年纪轻轻便落下残疾。

待安以漠恢复得差不多了,安淮远每日便带着安以漠巡查自家铺子,带他熟悉商铺经营运作与账目。毕竟他以后才是侯府主人,这些都是要学习的。安淮远瞧着儿子虚心受教的模样,心里大感欣慰,他相信,虽然儿子这些年不曾上过学,但凭侯府的基因和他自身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把知识都补回来的。

除了安淮远外,最高兴的莫过于安纯好。自小便听娘提起哥哥,在自己童年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娘亲,另一个便是哥哥了。哥哥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自己一定要替娘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