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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天空中飘洒着蒙蒙细雨,随着萧索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疼痛。街道上静谧得不像话,只听闻夜色中偶尔有几声猫的叫声,却是冗长而变调的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两个女子行走在夜幕之中,皆身着黑色斗篷,带着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这两人,正是安纯好和唐优悠。

“小好,我们真的要去吗?”唐优悠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是怕鬼的,她感受到四周的气氛有些阴森诡异,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不免也有了踟蹰。

安纯好看出了唐优悠的惧意,安慰道:“没关系,你要不先回府等我?我一回来马上来找你。”

“这怎么行?”唐优悠果断拒绝,壮着胆子前行。

安纯好叹了口气。已是二月了,悠悠的消息让她等了十来天,又煎熬着过了几日,才盼来今天。黑市分等级,一级黑市是倒卖物件,半月一次,二级黑市是贩卖人口,一月一次,定在十四日寅时。但贩卖人口又分两等,一等是奴隶贩卖,二等是妇女儿童贩卖,两个时间交错着进行。安纯好要去的是二级黑市,如果这次不去的话,要等到两个月后,才会有一次妇女儿童贩卖黑市了。

无论如何,自己这次都要去。安纯好置身周边环境,心里也是有胆怯的,本就怕猫的人,听闻如此诡异的猫叫声,真的是头皮发麻。

此时正是寅时,是黑市开幕的时辰。安纯好本以为,黑市应在深夜的子时,却不料竟是在寅时。这是大地陷入深眠的时候,也恰是大地即将苏醒的时候。

“到了!”

安纯好抬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坟墓。这实则一处规模庞大的乱葬岗,很多坟都许多年不曾有人祭拜过了,更不要说添土修缮,被老鼠等畜生拱出了一个个的洞,再被大雨淋一淋冲一冲,露出棺木,有些棺木烂了,陪葬衣物撒得到处都是。似乎有大伙焚烧过的痕迹,附近有几棵焦黑的树干,扭曲的树枝诡异缠绕。偶尔有乌鸦的叫声,令人寒毛竖立。

唐优悠为了不让家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派丫鬟花重金在外面买来的消息:黑市就在这片乱葬岗内。

两人壮着胆子往坟堆里走去,脚步轻缓,仍惊得一群乌鸦乱飞,再把自己吓得不轻。走了一会儿,估计是到了乱葬岗的正中心位置,瞥见一具棺木里渗出幽幽的光线。两人大惊,对视一眼,唐优悠想跑,被安纯好一把拉住,尖叫声却没控制住地从嘴里逸了出来。

“是谁?”棺木里传出沉沉的声音,棺盖逐渐移动斜在一边,里面竟走出来两个蒙面大汉。

安纯好一把捂住唐优悠的嘴,道:“两位大哥,我们是妙重楼派来的。”

“信物呢?”蒙面大汉不为所动。

唐优悠冷静了下来,示意安纯好松手。安纯好松开后,唐优悠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蒙面大汉。两人看了看,侧身让行。

两人踏进棺木中,才发现其中是另有玄机。里面有一个很深的洞,洞中有一道阶梯,绕着弯道延伸到深处。阶梯两侧有规律地挂着一盏灯,显得这地道光明敞亮。

两人不急不慢行走在长长的隧道中。“你刚刚给他们看的信物是什么?”安纯好问道。

“妙重楼是京城有名的妓院,当然有名额来这黑市挑选女子了。我不过是给了老板柳娇娘一笔大数目的钱,她就同意这月的名额给我们了。刚刚那张纸就是凭证。”

“这黑市想必是四通八达吧,也许我们从另一个进口,也得以进来。”

“你太天真了。”唐优悠点点安纯好的额头,“你知道这黑市老板有多狡猾吗?他虽然把各个墓地都给打通了,可是每个棺木进来后,还有一道石门。打不开石门,是进不来的。如果要强行破门,便会触动阵法,破门者就会葬死在箭雨之下。”

安纯好傻愣愣的,幸好唐优悠之前早有准备,要不自己贸贸然地来,说不定这乱坟岗就成了自己的归宿。只想一想,脖子就有些凉飕飕的。

“每次开市,从哪个门进去都不一定。开市前,各家老板要竞标名额,价高者得。等到开市前两三个时辰,老板们才会被告知从哪个门进去。”

“这黑市老板是谁?竟比你们唐家还会做生意。”安纯好戏谑道。

唐优悠冷哼一声,“我们唐家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这隧道好长,想不到这黑市竟开在坟地地底下。”安纯好叹道。

“对啊,随随便便冒出一个人,我还以为是鬼呢!吓死本小姐了!”

两人正说着,便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阶梯尽头是一片空旷的地,但此时却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周壁头上密密麻麻地点着灯火,使这黑暗的地底下亮如白昼。本应是沉睡时分,这里却如同喧闹嘈杂的大街,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真是别有洞天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唐优悠惊叹道。但两人却没有什么好买的,毕竟这里卖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安纯好向一名看起来和善一些的中年老板打听着:“老板,请问棠贾分铺一号在哪儿?”

那人奇异地盯了安纯好一瞬,反问道:“你是第一次来?”

安纯好愣了愣,点头道:“没想到竟被老板看出来了。”

他诡笑道:“我们这里做买卖的,是没有店铺名的。姑娘一来就问,肯定是新人了。”

“没有店名?”安纯好隐隐有些失落,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庆幸。

“不过……”中年人拖长声音,却不道明。

“不过什么?”安纯好急问道。

那老板只保持微笑,并不言语。唐优悠毕竟出身商贾之家,所见所闻还是比安纯好多,社会经验也丰富很多。她取出一锭金子放在其手中,轻笑道:“老板说话辛苦,拿去买点茶水润润嗓子。”

老板见有人这么懂眼色,也不含糊,把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两位姑娘可去地下二楼看看。我们这里卖出的货,都要牵到下面二楼去开票据,盖章签字。相当于卖家和买家之间有一个中介铺子,那个中介铺子是有名字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话说完,还很热心地指了条路。

安纯好和唐优悠便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了下去。

“这里的人也太黑心了吧,问个话指个路一锭金子就没有了。”安纯好抱怨道。

“拜托,这里是黑市,人心能不黑吗?”唐优悠一副老练的样子,“要我说,还是这黑市老板最黑!你想,他从买家那里竞标赚钱,肯定还要在卖家这边坑钱吧,至于这中介铺子,肯定又是一笔大数目。想必这中介铺子也要从买家和卖家两边收个手续费什么的,难怪这黑市的价格会被抬得那么高。”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地下二楼。二楼显然比一楼要清静许多,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谈成价格赶来写票据,或是买卖成功后满意离去的。

“这老板也是个人才!居然想得到在地底下修卖场,还往下开拓楼层,我猜啊,下面还有一层,是老板专用的吧。”唐优悠道。

安纯好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稀奇的地方,一面四处打量着,一面听着唐优悠的话。

“不要啊——”突兀地尖叫声,响彻大楼,众人纷纷侧目观望。原是买卖双方都谈稳了价格,被迷晕的小姑娘却醒过来了,正死命挣扎着要逃跑。然而买卖双方都是粗汉子,三五两下便把小姑娘抓到了,一根粗麻绳立马套在她脖子上。小姑娘衣衫有些破烂,瑟瑟发抖,眼里盛满恐惧的泪水。

只是一出寻常的闹剧罢了。众人回头,纷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只有唐优悠和安纯好站在原地不动。

“你这小丫头,居然敢咬我?本来想把你送到一个好去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中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怒道,眼珠瞪得都快掉出眶来。

另一汉子声音粗哑,道:“我买了你的货,怎么也轮不到你收拾吧!”

胡渣大汉前一刻还是怒火冲天的脸,转眼间堆上甜得腻人的笑容,“大哥,您说了算。”好不容易才开张,把买家哄好给钱才是王道。

粗声汉子看了他一眼,道:“罢了,反正这丫头也是要扔到土匪窝子里去喂狼的。我先给她点教训,免得到时候得罪那些大爷,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话毕,粗声汉子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衫。

“您就在这儿?”胡渣大汉谄媚道,“真是好胆识!”

粗声大汉冷哼一声,解开裤头,就向小姑娘迈去。小姑娘拼命后退,奈何被胡渣大汉紧紧抓着,根本无能为力。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无人投入过多关注,偶尔有好奇的人看上两眼,也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简直太气人了!”唐优悠脾气上来,就要冲过去教训那两个汉子。

“等等!”尚不知那两个汉子底细,万一凭唐优悠的功夫打不过怎么办?“别冲动!”

唐优悠愣了愣,倒是难得地听进去了一回,“也对,能用钱解决的事,没必要用拳头。”

安纯好一脸黑线,这就是平日戏文里说的“有钱人家的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