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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州,五月初六巳时,安憩阁

陆通将安憩阁的建造地图反复研究了一个时辰,也未找到其中的关键所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越耽搁一分少主的危险便增进一分。陆通急得口干舌燥,如热锅上的蚂蚁,全然失去了陆家亲卫首领的一惯冷静自持。

林海是寅时带着五百兵力,浩浩荡荡的穿城而来,清晨突袭的阵阵马蹄声,在冷清空旷的街道,有一种惶恐的压抑。有多少人扒开自家的门缝,目送急速前行的侍卫,惴惴不安与胡思乱想。

林海到时,安憩阁的姑娘、客人、小倌、婢女全部被催促着离开自己的厢房,到正中央的草地上集合。

熙熙攘攘、叫苦连天、吵吵闹闹、怨气冲天,待睁大双眼看见手持兵器严阵以待的官兵时,全部闭了言语。有人衣衫不整、有人披头散发、有人赤足狂奔、有人睡眼朦朦、一个挨着一个排起长长的队伍从各个苑落集结。

那些平日里高人一等的姑娘,虽有微词抱怨,此时也不得不收起骄傲乖乖的与丫头婢女待在同一个地方,对她们来说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前途未知、命运未知,如大海中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尤三娘被末山用一大盆凉水从头到脚淋成了一个落汤鸡,那冰凉彻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陆通摆起那张冷酷肃杀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醒了吗?尤三娘?”

“如果还未清醒,我可以让我的属下再多浇几盆冷水,滇州最近的天气,也不结成冰块,顶多泡了个冷水澡,吹一吹冷风,得个风寒,不会生出人命。”

“末山,命人提几桶井水上来,给我们安憩阁的尤妈妈侍候好了。”陆通弯着腰冷冷的说道。

尤三娘知道这一关是糊弄不过了,这些人不懂也不会怜香惜玉。

她眨眨眼睛,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与脸颊上的水珠,这才幽幽转醒。

“校尉大人,有话尽管问,三娘一定知无不言。”

今日这场无妄之灾,苦果怕是慢慢袭来,她先被如烟诡异的事件吓到魂飞魄散,现在又生生受了这般屈辱,往日的玲珑强悍全部化成软弱叹息。

这人之命运,变幻莫测,扑朔迷离,前一刻高高再上受人追捧,下一刻蒙难受辱变成阶下之囚。

“好,三娘不愧江湖儿女,端个爽快。”

“末山将她扶起来,我们好好说会。”

陆通摆了两张椅子,一把自己坐了上去,一把对着尤三娘打了个请坐的手势。

尤三娘双手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三娘,我需要安憩阁的暗室密道图纸,你如实交待吧。”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杀死如烟的凶犯劫持了将军大人的未婚妻,你这安憩阁逃不了被查封的命运。不用再作无用的权衡与挣扎,你和这满院姑娘们的命运此时全握在你一人手里。”

“你也可以拖延时间,如果未来的将军夫人有什么三长两断,这安憩阁怕是要做了陪葬。”

陆通狠狠的说道,扬起手中的短刀,心中耐性早已消失殆尽,全身上下蔓延着一种嗜血的冲动。

尤三娘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臂,企图可以缓解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她的牙齿已经冷得打起哆嗦,她如果不尽管交待清楚,恐怕要冻死在此地。

她咬紧牙关,这才斟酌着慢慢说来:“安憩阁建造有近十年的时间,三娘接收手是在五年前,前阁主因一场意外葬身于一场火海之中,未留下只字片语。我也是后来无意中在一位安憩阁侍候了几年的老嬷嬷那里得知了一些秘辛。关于安憩阁的暗道密室的入口应该在凤紫苑的阁楼之下。”

陆通解下自己的衣服,随手搭在了尤三娘的身上,“末山、末平随我来。”

急急带着他二人直奔凤紫苑的阁楼处,进去之前三人各执了一个火把。陆通将手背上的箭弩多加了几十根箭头,事先服用可以抵抗瘴气、毒气、迷药的药丸,末山与末平左右各挎一把大刀,林海负责守护暗道的入口,出现紧急事件,可以及时展开救援。

三人在凤紫苑阁楼下的一幅古画的背面找到了入口的机关。

陆通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末山正在,末平垫后,他们穿过长长的石梯,在甬道旁的密室里顺利得找到了失踪多时的陆唯与程越。

三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陆通从不没有想到那个相处了半月看似天真柔弱、人畜无害的阿月姑娘居然如此狠辣。

他们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呼风唤雨的少主,此时像一个重病的患者,被几根红色的布条将手脚呈大字型困绑着,十根手指正冒着鲜红的血珠,而他的身下早已殷红一片,不知这血被放去多少。

而那个始作俑作,至终到终冷漠的立在一旁,看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红肿的眼皮,不发一言。

“阿月……”陆通气极,雷霆大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真后悔一时心软,留下了你,害了少主。”

说完狠狠的扇了程越两个耳光,力气之大,打得程越双颊当场红肿,嘴角流血。

“末山、末平、给我将她拿下,捆起来,押回节度府,我要亲自审问。”

二人解下陆唯手脚上的红布条,正好用来绑住程越的双手,陆通奔到陆唯身前,掏出止血散敷在他的每一根手指上,又从自己的中衣撕下一块白布,再弄成小条形状,小心仔细的包扎好伤口。做好这一切,他让末山将陆唯扶上自己的后背,准备打道回府。

“等等……”

“别动他,还差关键的一步。”一直默不作声的程越突然跳出来阻止,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将军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想做什么?”陆通架起箭弩,直接对准了程越的胸口,如若她再多说一句,或者上前多走一步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让我做完最后一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觉得我会让你继续伤害少主?”

“我是在救他,并不是伤害他。”程越扬起头,带着不所畏惧的神情一步步朝着陆唯走来。

“陆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伤害陆将军。”

程越越走越近,墨风的话又一次涌入心头。

“你要用你心口之血,喂养他七七四十九天,不能多一天,也不能少一天。”

“切记,否则他的身体出现什么变故,便永远不会醒来。”

陆通竟然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泪花,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十分不简单,她此时说得话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直觉告诉他,慎重而行,少主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不要再靠近了,你认为我真的舍不得杀你。”陆通半眯着右眼,做好了瞄准发射的准备。

程越却突然转身换了方向,直奔末山的长刀,身子用力一扑,胸口正好撞上刀口,待末山还未有所反应,抢过大刀,用力的拔了出来,手起刀落,血流如柱。

“快,快用我的心口之血喂给将军服下,否则后果严重。”

陆通三人一脸惊诧的看着面前那个鲜血直流的女孩,那一身利落的男装布满灰尘血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头发乱七八遭的披在身后,衣角破烂不堪,一脸红肿,凡时裸露在外的肌肤,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青紫,这般情形,也不知道受过怎样的磨难。

撞刀自残的行为有些出乎陆通的预料,一直看似天真娇柔的姑娘,居然可以对自己这般狠绝。昔日那双总是充斥着欢笑与灵动的双眼,此刻带着肯求,全身散发的紧张与焦急并不是故意流露出来的。

“陆大哥,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

“时间有限,将军经不起拖耗。事件的原尾,容我稍后详细的告诉你。”

程越已然带上了哭腔。

“末山去找个碗来。”陆通艰难的做下了决定,他决定赌一把,赌上阿月的人性、赌上他识人的眼光,和不放过错过任何可以救治将军性命的可行性。

末山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一只瓷碗,从程越胸口处取接了整整一碗血水。

程越看着那碗血水一点一滴进了陆唯的身体,她挂起一丝欣慰的笑意,终抵不过失血过多的虚弱,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陆通等陆唯喝下了那碗血水,仔细探查了他的脉搏和心跳,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恢复如常,只是这一直昏迷的状态,回去一定要找大夫好好治疗。

待少主没有出现其它状况,这才蹲下身去,替程越止了血,包扎好伤口。

陆通命末平找了一顶软轿和几个士兵在密道的出口出待命,他让末山背起陆唯乘着软轿悄悄的离开,而他扛起程越爬出凤紫苑的出口,为世人制造出将军未婚妻得救的信号。

广陵将军受伤昏迷的消息万不能泄露半分,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虎视眈眈的外鞑子、那些蠢蠢欲动取而代之的小人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吞噬滇州,那全城的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几翻思虑终想出了这个掩人耳目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