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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的馬車停在德勝門內的道路東側,陸清容透過車窗向外望去,也只能見到城內的景象。

此時由城門往南的道路已經被士兵層層把守,禁止通行。

德勝門城門大開,暫時並無人出入。

陸清容聽到的是來自城牆另一邊的鑼鼓之音,“咚咚”的聲響十分有節奏地敲擊着,不禁讓她有些好奇城外到底是怎樣一番景象。

這次陸清容並沒有和尹屏茹一起,而是同陸呈傑、陸芳玉和陸芊玉坐了一輛馬車。

陸芊玉此時也湊過來,和她一起探頭向窗外四處張望着。

而陸芳玉則要沉穩許多,心中雖也覺得新奇,卻只是眼神透過已被她們掀開的帷裳往外看着。

一直端坐正中的陸呈傑,見她們三人如此好奇,緩緩開口道:“應該是鎮北將軍凱旋迴京了。”

陸清容三人聞言立刻收回了目光,都望向陸呈傑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我是聽二叔與祖母閑談時提起的,說鎮北將軍戰勝了番蒙人,俘虜人數近萬,連番蒙的大將軍都活捉了回來,就在這幾日便會回京,向皇上獻俘。”

原來是這樣。

陸清容之前就聽陸亦鐸說起過這個鎮北將軍姜元昭,故而很快就明白過來。

陸芳玉卻是有些不解地問道:“二叔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獻俘是在安排在皇宮的午門,但在城門外還有個迎接儀式,據說不少京城的官員都要出席呢!”陸呈傑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繼續道:“這獻俘和迎接的儀式,都是二叔他們禮部負責安排的。”

“那二叔怎麼沒來?”陸芳玉接着問道。

陸呈傑愣了一下,這個他也不太清楚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名額有限,陸亦鐘的品階還不夠參加這種禮部最為出風頭的活動。

陸清容正聽着陸呈傑與陸芳玉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城外的鑼鼓聲突然變了樣子。

剛才節奏井然的鼓點現在變得時而低沉、時而高亢,同時還有各種號角的加入,旋律鮮明、氣勢宏渾,聲音婉轉而高昂,竟是讓人頓生蕩氣迴腸之感。

陸清容此時聽了,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樂聲奏響之後,又過了約一炷香的功夫,開始有將士兵馬陸續進入城中。

最前面是手持長矛的士兵,列成四隊並排行進。

緊跟着的便是騎在昂首揚尾的汗血寶馬之上,頭頂束髮金冠,身着赤鷹肩鎧黃甲戰袍的鎮北將軍姜元昭。

只見姜元昭身姿如松,穩坐於馬上,氣宇軒昂之感甚為強烈。

待一走近,陸清容才猛然發現,他的相貌並沒有想象中的劍眉星目與灼人寒氣,而是格外陰柔俊俏,那眉如墨畫、眼若星辰的面龐,竟是與姜夫人十分相仿。

尤其是當姜元昭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兩旁,與陸清容視線相對的那一瞬,更是連神情都極為相似……

姜元昭的視線並未在此停留,而是隨着他行進的身影逐漸遠去。

在他身後的是數百名身着鎧甲、騎着高頭戰馬的鎮北鐵騎,或是手持戰矛,或是身背羽箭。

最前面的一名將士舉着帥旗,紅底黑字,正是一個大大的“姜”。

戰無不克的鎮北鐵騎,還有另一個響噹噹的名字,那就是“姜家軍”。

這種情況在大齊朝可是並不常見。

大齊為了防將專擅,歷來講究以文制武,大都是戰時挂帥,卸甲歸朝,很少有將軍能長時間率領同一支兵馬,姜家是個例外。

姜家世代為朝廷鎮守漠北,只要有姜家軍在,番蒙人就永遠只有落敗這一條路。輔政王掌權之時,曾嘗試過派自己的親信前往漠北接管防務,卻屢戰屢敗,輸掉了數座城池。皇上親政後再次啟用了姜元昭率領的姜家軍,才又使那些城池失而復得。

如今姜元昭手下的鎮北鐵騎,有八萬人之多,此次隨他歸朝的有二萬餘人。

但京城是不能隨意進入兵馬的,他帶來的那兩萬人分別駐紮於西山和丰台,跟隨他由德勝門凱旋入城的只有數百人而已。

這數百人很快就從陸清容的眼前悉數而過。

陸清容還看到在隊伍的最後面,有幾輛重兵把守的囚車,大都關着十來個人的樣子,皆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

只有最前面那輛囚車,裡面只關着一個人。此人滿臉鬍鬚,頭髮也落了下來,並看不清相貌,只隱約能見到他那狠厲的眼神,對兩旁看熱鬧的百姓怒目而視。

這應該就是那個番蒙大將軍吧?陸清容心中暗想。

而此時的陸芊玉一見這陣勢,連忙嚇得縮回了腦袋,往陸芳玉身旁湊了湊,不敢再向外看。

待最後一輛囚車也從她們跟前走過,逐漸走遠,街上再次恢復了安靜。

這時陸清容才發現,原來剛剛將士們經過的時候,陸亦鐸就已經下了車,一直滿臉肅然地站在那裡,直至隊伍消失得看不見了,才回到車上。

陸亦鐸雖然與姜家素無來往,卻對姜元昭鎮守漠北、奪回城池、救百姓於水火的功績甚為敬佩。

他曾聽說這次姜元昭在漠北戰場上身負重傷,仍坐鎮中軍,運籌帷幄的事迹。剛剛見了,看他已經恢復英姿勃勃之態,想是傷勢已無大礙了……

鎮北將軍的隊伍已經盡數走過,震天動地的凱旋樂也已停止,但道路兩旁把守的士兵仍舊沒有放行的意思。

陸清容正納悶着,就見城外又突然湧入很多人,有四人小嬌,有黑漆平頭馬車,中間也夾雜着有步行的,正是剛剛在城外迎接鎮北將軍的京城官員。

等這些人也逐漸散去,兩旁的士兵方才撤走,道路恢復了暢通。

在剛剛那些步行的官員之中,陸清容又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一身官服,跟在上峰身旁俯首帖耳的賀楷。

陸清容並未細看,而是直接把帷裳放下,學着陸芳玉的樣子端坐車中。

故而她並沒能看到,帷裳落下的一瞬間,賀楷回望過來的目光。

見到馬車上陸家的標識,賀楷眼中透露出的情緒,說不清是悵然還是失落……

此時的陸清容對他並無憎恨,只是無感,不願讓這種人再次進入自己的視線罷了。

隨着馬車再次啟動,陸清容與賀楷的距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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