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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趙芸的眼神盯着,張二寶最終是沒有鼓起勇氣把半包煙全都塞進兜里,只從裡面取了一支出來,自己掏出火柴點上。

全村誰家的飯都能蹭上,唯獨趙芸家的飯張二寶蹭不上。

要是趙芸不在家倒還好說,可趙芸不在家的話,張星也不會做飯,兩個大老爺們只能乾瞪眼吃空氣,張二寶心裡對趙芸是有些畏懼的。

“小禾,叔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叔要求也不高,讓兒子去你那幹個活混口飯吃就行。”張二寶轉過頭,對着張禾道,心裡一陣竊喜。

他也不跟趙芸頂嘴了,直入主題。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就不信張禾好意思拒絕。

趙芸和張星望着張禾,神色都有些擔憂。

張禾臉色淡然道:“二寶哥,你要是想讓侄子來也行,不過我剛才也給嫂子他們說了,廠子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好幾個人的,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其他幾個老闆都在實權部門有着關係,要不然我這個廠子也開不到現在,這些人別說是我親戚,就算是我也不敢得罪。

進廠子不是享福去了,是真的要幹事的,要是表現不好,一切按照規章制度去走,違反亂紀的事情做出來,開除了是小事,要是被派出所帶走了可就是大事了。”

話音落下,張星還在一臉茫然,趙芸已經反應過來了。

剛才幾個人吃飯聊天,張禾哪有說這些,這個時候說這種話,自然需要有人幫腔。

心裡念頭急轉,趙芸也冷笑道:“這些小禾剛才都說了,你要是真想清楚了,小禾也不會不幫這個忙。”

張二寶臉色微變,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一個村裡遊手好閒的“二拔”,和一個在社會上混跡了好幾年的大學生拼智商,他還差了一點。

兒子的品性他是知道的,之前在鋼筋廠偷人家鋼筋,差點進了局子。

現在張禾這麼一說,張二寶頓時慌了神,他也沒去過大城市,誰知道那裡的規矩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兒子去了那裡,還沒有熟人照顧。

到時候被派出所抓去了,就算是神仙老爺來了也沒法救了。

這事做不得。

張二寶訕訕笑道:“算了算了,小禾你繼續忙你的。”

“二寶哥,煙拿上吧。”張禾起身將半包煙塞進了張二寶的手裡。

他常年不在家,家裡還有老兩口,不管是誰都最好打好關係,沒必要搞生搞死。

見煙眼開,張二寶心裡的鬱悶也消散了,笑道:“小禾真懂事,行了,我走了。”

送走了這位大神,四周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倒也沒人再來找張禾安排工作了。

這年頭出門打工還不是很盛行,虎溝村很少有人跑到外地去幹活。

既然活難干,還不一定能落到好,還是算了。

只是眾人望向張禾的目光也沒有了敬畏,畢竟你也不是一個老闆。

喝完最後一口湯,張禾將東西一收拾,進了家裡的院子。

張德林等一幫老人正在裡面坐着,眾人手裡都拿着各自的樂器。

人群當中,一張椅子空蕩蕩的,上面擺着一把板胡。

張德海走了,板胡也沒人拉了。

“爺,我想好了,我要把老腔推出去。”張禾語氣堅決道。

見過了老人們在隴上的表演,張禾已經決定,要把老腔推廣出去,讓老腔煥發生機。

“推出去?你想咋推出去?”張德林懶得抬頭。

他們想了一輩子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讓老腔煥發生機,一個剛進社會幾年的小孩怎麼會知道。

“我試一試。”張禾笑道。

一旁的屋子裡,一個中年婦女走了出來,手上端着碗筷。

“小禾,你別想這些了,好好去做你的生意,你啥都不懂,怎麼推廣?”王雲霞沒好氣道。

“媽,我也學過老腔啊,怎麼就不懂了。”張禾笑了笑道。

這個婦女是他的媽媽,四十九歲,身上滿是做農活留下來的滄桑痕迹。

張禾幾次都像把父母接到城裡去,但是兩口子都不願意,說是城裡沒有鄉下獃著舒服。

至於父母的想法,張禾不多做干涉,反正離得也不遠,以後找時間多回來幾次就好了。

“你又不是搞藝術,搞文化的。”王雲霞不客氣道。

張禾聽到這個眼睛忽然一亮。

他大學學的是輕化工,必然不是專業的,唐瓊所在的文化部門一是天高皇帝遠,二是不負責這些東西。

想要推廣老腔該去找誰,張禾不懂,但是他想到了一個人。

“爺,媽,我有點事,出去一趟!”張禾激動道,直接沖了出去。

“二十多歲人了,還慌慌張張的。”王雲霞嘴上說到。

村子裡的路還沒有修,車開不進來,一直走到了村口的空地上,張禾才看到了他的那輛桑塔納。

還好,車子好好的,車胎沒有被扎,車身沒有被劃。

坐進車裡,張禾拿出手機,結果發現信號不怎麼樣。

沒辦法,山裡的條件不好,家裡現在用的都是座機電話,一個月打不打也要交不少錢。

用手機是方便,但是會遇上沒有信號的時候。

張禾發動了車子,一邊開着一邊看手機顯示的信號,等到終於有了信號,他才把車子停在路邊,撥了個號碼出去。

“張總啊,你可算是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里傳來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

“劉局長,你要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困難群眾嘛,我為了打這一個電話可是翻了半座山,再坐了半個小時的牛車。”張禾笑道。

電話那邊的人是高中時候的舍友劉興武,兩人關係不錯,劉興武后來考進了師範大學。

不過現在他在縣文化局工作,混個清閑。

“張總,做生意歸做生意,騙人可就不對了,畢竟我還是買得起有來電顯示的手機的。”劉興武笑罵道,隨即好奇的問到:“最近工作怎麼樣?”

座機號碼是七位數,手機號碼是十一位數,來電顯示上看的清清楚楚。

“也就那樣了,憑藉一腔熱血一猛子紮下去,要不是以前大學的老師朋友幫襯着,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張禾謙虛道。

“你小子就是太謙虛了,高中同屆,別的不敢說,你現在絕對混得不差,現在畢業又不包分配,你敢狠下心幹事情,我老劉服氣。”劉興武笑道。

當年的張禾也是眾人羨慕嫉妒恨的榜樣,從小長在老腔世家,有曲藝天賦,長相也不算差,深受女生喜歡。

“你有沒有空,我回來了一趟,一起吃頓飯。”張禾將話語拉進了正題。

“張總邀請,沒空也有空,你定個地方,我隨後就到。”

張禾掛掉電話,開車進了城裡,將車子停在了飯店門口的空地上,張禾走了進去。

這個點吃飯的人也不多,張禾直接叫了個包間。

這個年代.開車的人還是不多,服務員看到張禾居然是開車進來的,服務態度都很是到位。

沒過多久,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頭短髮,身材微胖,面色圓潤,看起來無比的健康。

“坐。”張禾拉開椅子,讓劉興武坐了下來。

“怎麼有空回來了?”劉興武也沒客氣,直接坐了下來,順手拿出煙。

但是轉念一想,張禾不抽煙,這又是個包間,劉興武將煙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後放在了桌上。

“我叔爺爺去世了,回來一趟。”張禾解釋道。

“節哀順變。”

“沒事,叔爺爺這輩子活夠了,一輩子沒有得什麼大病,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劉興武將桌上的香煙拿在手裡,用過濾嘴敲打着桌面,緩緩道:“我記得你這位叔爺爺,是唱那個什麼老腔的。”

“你想抽就抽吧,看你這樣我難受。”張禾沒好氣道。

劉興武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燃了香煙,深吸了一口。

“你和唐瓊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劉興武笑道。

關係好,畢業之後沒少聚會,劉興武也見過唐瓊。

長的很水靈,人也有本事,不是傻白甜,家裡條件也不錯,和張禾在一起算是郎才女貌。

“應該快了,我最近也在想這事。”張禾嘆息道。

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人的事。

唐瓊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兩口子一個在正兒八經政府單位,一個在國字頭的國企裡面上班。

這要是看家庭條件,張禾無論如何都無法匹配。

先天條件不足,人就沒有底氣,即便混得好一點,但是張禾總覺得差些什麼。

唐瓊的父母倒是看得開,但是上一輩人卻不那麼想。

唐瓊的爺爺和奶奶這一關過不了,有些事還很難說。

“等着喝你的喜酒。”劉興武笑道,他相信張禾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等到菜開始上來,兩人開了啤酒喝了起來。

“你今天找我來不光是吃飯吧?”酒過三巡,劉興武主動說到。

“是有件事找你。”張禾笑道。

“啥事,直說吧。”

“關於老腔的事。”

張禾將老腔的事情給劉興武說了一遍,劉興武心裡也有了數。

“我在文化局工作,給你透個底吧,國家正在準備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工作,我覺得你可以爭取一下。”劉興武吸了口煙,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