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其他音樂學院的人在場，只怕眼鏡要碎一地，身為副院長的塗芬隨着地位水漲船高，除了劉曉婷之外已經很久沒有帶過學生了。不知有多少人願意花錢求她仍不得其門而入，如今她倒求着一個年輕人要死要活?這世道可真讓人慨嘆。

劉曉婷捧着寫得密密麻麻的樂譜笑嘻嘻地說:“吳同學，你的歌送給我好不好?”

“那是當然，我專門為你而寫的。別人的聲線唱不出那個味道。”

劉曉婷看一眼樂譜，又看看他，頗為期待地說:“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唱歌?”

吳衛國無奈地指指塗芬:“嚴格算起來，我還是你師弟呢，不找老師，反而找我教你?我的意見最多也就僅能提供參考吧。”

劉曉婷歪了歪腦袋，凝脂般的臉上盛起宛如海棠花般的微笑，道:“那也好，不過以後我要是找你，你不許拒絕。怎麼樣，大才子，拜託不要這麼嚴肅嘛，我請你吃飯好了。”

話這麼一說，吳衛國等於是答應要當自己的學生了，塗芬微笑的看着兩位年輕男女，眼中有種欣慰。男才女貌，乃是良配。自己兩個得意弟子關係要是能再進一步，那可是羨煞旁人的，對自己也是件好事，指導了一個就等於指導了兩個。

吳衛國當然沒好意思繼續讓劉曉婷請吃晚飯，凡事要保持一個度，過於了別人臉色就不會太好看，何況兩人正處於微妙狀態，他可不想給對方留個死皮賴臉的壞印象。

第二天塗芬給他辦了手續，音樂學院聲樂專業、音樂美學專業研究生，保留圖書管理員職務，學制三年，不需要參加基礎課與專業課，每個學年一月份參加碩士聯考並提交論文就可以了。特事特辦，讓一個沒有高中、大學學歷的人成為研究生，這在象京大學是從未有先例的。無疑，塗芬的積極走動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事情並沒遇到多大困難。

雖然關係發生變動，但吳衛國的生活幾乎還是老樣子，仍舊在圖書館三樓睡醒了看書，吃飽了睡覺，悠閑得一塌糊塗。

過了兩天，老館長拿到上級領導批的條子，這七年來，吳衛國是真正第一次長了工資，寢室加裝了空調。館長不急着逼問塗副院長的意見，看到塗副院長這麼操心吳衛國的事，他感覺小兒子的婚事希望很大。

在百無聊賴中度過一天，吳衛國準備去吃晚飯。塗芬承諾過包吃包住，住的地方就算了，他也習慣住在圖書館裡，但吃的方面塗芬兌現了，給他一張食堂飯卡，按照每天五十元的飲食標準，每月按時往卡里打錢。

不過這張飯卡卻是學生食堂的，吳衛國一直在教職員工食堂用餐，吃的兩元一頓的粗淺便飯，還真沒去過學生食堂。

下午六點鐘，食堂非常熱鬧，一千平方米的面積，人潮洶湧，來往的都是滿臉青春痘的大學生。有的一個人拎着六個飯碗滿臉憤憤不平的排隊，一看就知道是宿舍內打牌輸了被逼跑腿的倒霉鬼。還有的女學生也不看看自己身材就穿着睡裙，露出粗壯好比西班牙烤火腿的大腿四處晃蕩，紅色的內褲褶邊都露在外面，真是群魔亂舞，令人不忍卒睹。

吳衛國安心排隊等候，打了一份堆出海碗半截來高的飯菜坐在邊上的餐桌，不說別的，至少待遇比以前強多了，第一次嘗到知識力量的吳衛國，開始忍不住想，看來有時候利用書本的知識糊弄別人很有必要。

一個打扮時尚的女生看見這頭還有空位，捧着飯碗坐了下來，不經意看看對面的埋頭猛吃的圖書管理員，不禁叫道:“咦......這不是......吳衛國!是你!”

在象京大學能有人認識他，那才是奇事一樁。吳衛國愕然抬頭，吐掉一塊骨頭殘渣，疑惑的問:“這位同學，你認識我?”只見那女生一頭細碎的長髮，身上是淺綠色的弔帶小背心和短裙，瓜子型臉，圓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十分生動，大約二十五歲年紀上下，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女生原先又驚又喜的模樣立即轉變為羞怒，眉頭一皺，說:“吳衛國，雖然我們是高中同學，也沒見過你這麼離譜的吧!怎麼眼角還是那麼高?”

看女生生氣的樣子，吳衛國終於想起來了:“哦，余小敏，是你啊!”

吳衛國高一第一個學期就輟學了，余小敏原是他的同桌，那時青蔥少年，倒也產生過純潔的同學友誼。時隔七年在大學校園裡重會，還一時有些恍惚，不過聰明伶俐的圖書管理員很快反應過來，一臉真誠的微笑，說:“小敏啊，在我印象中，你還是那個扎着馬尾辮的小姑娘，沒想到多年沒見，不光身材挑戰國際模特，容貌媲美夢露，就連氣質也產生根本性的變化，若不是你先開口，我還道哪位明星光臨本校呢，所以這個嘛，一下子認不出來很正常。”全然沒有往日在圖書館跟女孩子打交道的尷尬和木訥。其實不難想到，在象京大學待了七年才碰到老同學，男生女生真的不那麼重要，重要是那一段青蔥歲月。

從前在學校里再要好的朋友，畢業後幾年沒見的話，彼此都會變得很陌生，余小敏正覺氣氛尷尬，聽他這麼一扯，撲哧笑了出來，說:“好你個吳衛國，夠油腔滑調的。老實交代，你怎麼也在象京大學?”

吳衛國看了看對方，發現女孩完全是好友意外重逢的驚喜，說:“退學後我一直在象京大學當圖書管理員。”

“圖書管理員?”余小敏頗為預料不到，拿出餐巾紙擦掉嘴唇邊的油膩，搖搖頭說:“我有點想不明白。對了，先不討論這個，你那時候為什麼退學?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吳衛國不欲繼續這個話題，笑道:“被學校勒令退學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所以我只好選擇獨自承受，就不勞你們關心了。你怎麼也在象京大學?讀書?”

“是啊，外語學院法語專業研究生，還有兩年就畢業了，怎麼樣?厲害吧?”余小敏的眉頭挑起一絲少女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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