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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定海军在南洋高歌猛进的时候,南京朝又陷入了一场论战之中。

二月初一,南京朝的粮饷由海路运抵锦州,辽东总兵率部投降南京朝。二月初五,鞑靼部从北京城外撤退,南京的保定帝马上出兵山东,辽东总兵亦带兵入山海关,进逼北京城。

内无钱粮,外有强敌。在此内交外困的情形下,“铁人”隆庆苦熬了几个月,朝政却是江河日下。看不到出头之日的隆庆,不顾众大臣的劝阻,最终还是打开北京城门,降了。

隆庆隆了,保定名义上一统天下,不过,他要走的路还很远。虽然北京朝投降了,不过陕西山西四川等地还没有降。其中大同宣府等九边重镇,并没有投降,而且大有拥兵自重之意。

二月初十,兵部职方司郎中林润上《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一疏,建议保定迁都北京。

“我大明天朝,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主死社稷...”

此疏一上,就像是在粪坑里丢下了一块大石头,份量十足。朝中各位愤青,都力挺林润,力挺迁都北京之议。

保定看着这数尺高的奏折,不禁摇头苦笑。身为一国之主,保定能不知道这些臣子们的花花肠子?他们名义上是建议迁都,实际上是为摆脱定海军的影响。

毕竟现在已经一统天下,是时候过桥拆板,卸磨杀驴了。

保定其实也有意于卸磨杀驴,可关键是如果真这样干了,自己很可能就要当隆庆第二。现在自己的根基未牢,还要定海军在背后撑腰。其中最重要一点是:南京朝的岁入八成以上是商税,而海商又都是力挺定海军的。一旦朝廷与定海军的关系恶化,这些海商马上就会全数退到台岛,朝廷这边的商税就要打水漂。

更让保定担忧的是,山东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海南等地,隐隐有亲定海军之意。一旦朝廷方面与定海军交恶,沿海各地会支持谁?这真的很难说。

不过,南京城地确不适宜定都,且不说这个城市北面长江,在定海军的炮击范围之内。就因为南京地处江南,对北边九镇鞭长莫及,根本就难于遥控。辽东方面还好一些,有海路管着,关键是北直隶山西陕西等地的抗蒙防线,那里真的是很难管啊,皇帝不亲自去坐镇都不行。

“陈爱卿,你怎么看?”保定向立在下首的陈谨问道。

陈谨,嘉靖三十二年殿试第一,状元。保定称帝之前,他任南京国子监司业,是保定第一个要拉拢的对象。现在,陈谨已经入阁为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与史朝宾,王世贞,吴国论,徐学诗等人同为保定朝的中坚大臣。

这些政治新秀,都有一个共同的经历:得罪严党,被贬被谪。所以,保定一拉,就拉来了一大片。

“臣认为,陛下宜迁都北京。”

“你们呢?”保定向其他人问道。

“臣也认为应当迁都,南京虽然自古为虎踞龙蟠之地,不过北临长江,背靠紫金山。成祖皇帝有云: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击中紫金城。京都城周围山峦起伏,东面钟山,南面雨花台,北面幕府山等,一些重要制高点都在城外,这是城防的大忌。另外,北面长江...”史朝宾言到即止,没再往下多说。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回忆起定海军炮舰轰破南京北城墙的那一幕,那一幕是何等的惨烈,那一幕也是南京朝的君臣们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既然各位卿家都觉得迁都好,那就迁都。不过,这都不是说迁就迁的,如果事先不征得定海军的同意,贸然迁朝只怕会...”保定面有难色。

“陛下考虑的周到,现在定海军仍然屯兵于长江沿线,漕运还是在其控制之下。无漕运,则迁都北京之事不成。”

“臣以为,迁都北京之事不妥,宜迁都西安。”史朝宾如是说。

“迁都西安?”保定帝向众臣望去,征求他们的意见。

“天下形势地可都者四:河东地势高,控制西北。尧尝都之。然其地苦寒。汴梁襟带河、淮,宋尝都之。然其地平旷,无险可凭。洛阳周公卜之,周、汉迁之。然嵩、邙非有淆函、终南之阻。涧、瀍、伊、洛非有泾、渭、灞、浐之雄。夫据百二河山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莫关中若也。正所谓: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太祖高皇帝曾命人修筑西安城,现西安城仍完好无损,宜充帝居。”史朝宾说道。

“臣以为史大人之议不可,西安之地多旱,粮食不足。加之西安深居内陆,海运漕运皆不通,唯以人挑马拉运粮入境,根本不足以保证京师百官与京城守军的粮供应。”陈谨反对道。

“漕运通达之地,必是定海军兵威盖加之地,如迁都北京城,还不如不迁。”史朝宾如是说。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北方鞑靼部虎视眈眈,屡屡南下,是我大明朝这心腹大患。宜先计平漠北,断了后顾之忧之后,再议定海疆之计。”陈谨如是说。

保定听了陈谨这话,暗暗称善,对众臣说道:“今日朝会到此为止,迁都之议明日早朝再议。各位爱卿先退,陈爱卿留下,朕另有事相商。”

等众人都退下了,保定才长叹一口气,说道:“百官多是漫谈忠义之辈,根本就无济于时势。陈爱卿智虑深远,以爱卿之见,朕如今该如何自处?”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陈谨连连谦虚了一番,才说道:“定海军虽然势强,此时却无心入主中原,不足为患。北方鞑靼部有虎狼之心,多次入寇北直隶一带,觊觎北京,可见其志不小。陛下当师太祖高皇帝创业之计,先攻志骄之陈贼友谅,再定器小之张贼士城。当今天下,志娇者鞑靼是也;器小者,定海军是也。”

“爱卿所言极是,只是朝中各重臣都不这么看,他们皆暗以朕懦弱无能,事敌以父,有辱大明宗庙社稷。”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当师越之勾践,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再看中原秀丽河山,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竟是谁家之天下!”

“好!好!爱卿说得太好了!对,对,且看当今之域内,竟是谁家之天下!”保定热血沸腾了,大有刘备遇卧龙,如鱼得水之意。

“陛下,微臣冒死请荐一人,还请陛下重用。”趁着皇帝高兴,陈谨跪请。

“什么人?只要是有用之人,朕定当重用。”保定帝难得今天高兴,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前朝内阁大学士徐阶。”陈谨小心翼翼地说道。

徐阶是陈谨的座师,陈谨高中的那一年,就是徐阶当的主考官。有明一朝,官场两大官际关系:同年还有师生。现在,身为学生的陈谨发达了,当然不能忘了座师徐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