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眉頭微皺，她看向電腦屏幕，發現這上面的BUG修復記錄還真是相當詳細。

發現時間、修復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而BUG的具體表現形式以及修復後的測試結果，也都記錄了。

也就是說，這遊戲本來有幾十個BUG，顧凡和蘇彤兩個人辛辛苦苦地測試、修復，修到了兩個。

這樣看來……延長測試時間、招聘測試組長確實起到了作用。

但這並沒能完全解答莉莉絲的疑問：“可是為什麼《地獄軌跡》只測試了三天，卻只有一個BUG，《西西弗斯》測試了兩周卻有兩個BUG？

“從你們修改的BUG總數來說，也明顯增加了！”

顧凡認真說道：“你們惡魔也刻舟求劍嗎？這倆遊戲是一樣的開發難度嗎？

“《地獄軌跡》是標準的FPS遊戲，有現成的模板可以使用，BUG本來就少；《西西弗斯》是你原創的玩法，沒有模板，我只能現寫代碼，BUG當然多了！

“難道你作為設計者，難道不知道這種涉及到底層物理規則的新玩法有多難寫嗎！”

莉莉絲一時語塞，但很快還是找到了新的角度：“可即便如此……

“為什麼你們修復的看起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BUG，反而把最重要的兩個BUG給留下了！”

顧凡理直氣壯地說道：“什麼叫無關痛癢的BUG？BUG就是BUG，我們都是一視同仁的，只能說這些BUG存在於遊戲的表層，比較好發現！

“而沒發現的那兩個BUG是深層BUG，我猜測，它們都跟編輯器底層的物理規則有關，哪有那麼容易就測出來！

“不，甚至這都不一定算是BUG，應該叫『設計漏洞』！”

莉莉絲的表情瞬間震驚：“好啊，你承認這是你自己寫的程序漏洞了！”

顧凡有些無語地搖頭：“你摳摳你那耳朵吧，啥也聽不清啊！

“我什麼時候說這是程序漏洞了？我說這是『設計』漏洞！是你從一開始給我的設計方案就有問題！”

莉莉絲差點被氣冒煙：“什麼？我的方案怎麼會有問題，你把話說清楚！”

顧凡默默地嘆了口氣，他又開始像之前一樣，快速排查BUG的成因。

莉莉絲則是在一邊不服不忿地看着。

終於，顧凡又排查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鎖定了BUG的核心代碼。

“看，這就是我說的，底層規則問題！而這個底層規則問題，又跟你的設計方案息息相關！

“你在方案里寫的很清楚，說我們這次要儘可能用一個物理引擎比較真實的遊戲模板，對吧？”

莉莉絲板著臉點頭。

這確實是她在設計方案中明確寫的，原因很簡單：她要讓這塊大石頭更好地滾下山，沒有真實的物理引擎，怎麼能很好地模擬這個過程呢？又怎麼能讓玩家破防並貢獻負面情緒呢？

所以，顧凡在製作這款遊戲的時候，也確實選用了目前比較先進的物理引擎。

“但越是真實的物理引擎，就越容易觸發一些離奇的BUG，尤其是在涉及到受力和物理效果這一塊……”

顧凡指着其中的幾行代碼：“在西西弗斯沒有扛着石頭的情況下，跳躍本來是個無意義的動作，但在這個物理引擎的作用下，卻莫名地給石頭施加了一個力，導致它越滾越快。

“還有『龍振翅』這個BUG，也是同理……”

顧凡說著，快速找到另一段代碼：“你的設計方案里寫了，巨龍可以干擾玩家，可以用翅膀把玩家給拍下去，所以這條巨龍肯定是有模型、有碰撞體積，還得有物理效果，這沒問題吧？

“所以我就這麼做了。

“誰能想到玩家竟然還能跳到龍背上啊！

“至於這個龍振翅的操作就更離譜了，玩家被龍翅膀拍到的瞬間起跳，跳躍疊加了龍翅膀本身的力量和氣流的升力，所以玩家才飛起來了。

“至於他具體能飛多高，那都是遊戲中的物理引擎自動計算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莉莉絲眼睛微微睜大，滿臉都寫着不可思議。

“你的意思是，100%的鍋都是物理引擎的？”

顧凡搖頭：“我沒這麼說啊，我覺得，70%的鍋給物理引擎比較合理。”

莉莉絲點頭：“好，還算你有點人性，作為程序員你確實應該背30%的鍋。”

然而，顧凡立刻搖頭：“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背30%的鍋了？這30%是你的！”

莉莉絲驚了：“怎麼會是我的！”

顧凡解釋道：“如果不是你在設計方案中點名要用『真實的物理引擎』，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就算這個引擎有問題，那也是根據你的需求來選的！

“而且你在設計稿裡面也從沒做過補充說明啊！

“你也沒說這塊大石頭不能加速啊？你也沒說這條龍不能踩啊？

“你沒寫的東西怎麼能算是BUG呢？

“你要是在設計方案里寫了，那我能不給你做嗎？

“你要的功能，我都給你寫了，你不要的功能我也不敢亂加啊，否則到時候你又要說我自作主張了！

“總之，設計方案是你寫的，遊戲引擎也是按照你的要求來挑的，就算存在漏洞，那也是你沒想到造成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這個設計師都沒想到玩家們可能會這麼玩，我這個程序員又怎麼會想到！

“你說，這到底是『程序漏洞』還是『設計漏洞』？”

莉莉絲呆住了，她似乎在努力尋找顧凡這番話中的漏洞，但卻找不到。

甚至莫名覺得似乎還挺有道理的！

她低着頭，眉頭緊鎖：“怎麼又是我的問題！”

雖然困惑，雖然不服，但莉莉絲髮現她還真的很難反駁。

甚至都不能說這是兩個BUG，因為它們並不存在任何的代碼錯誤，反而更像是在這遊戲物理引擎的規則之下，許多因素互相影響之後而陰差陽錯發生的某種『意外情況』。

讓顧凡為這兩個BUG負責？確實有點沒道理了。

但莉莉絲顯然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等等，還是不對，難道應該是我全責？其他人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顧凡默默地嘆了口氣：“如果非要這麼說的話……

“我覺得之所以出現這個BUG，有物理引擎的原因，有你設計稿的原因，此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丁講師！

“不過嘛，丁講師的原因，也還是可以歸結到你的身上。”

莉莉絲震驚了，她指着自己：“丁講師的原因為什麼要歸結到我的身上？”

顧凡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好好想想，這三百萬的推廣經費全都砸到丁講師身上，這是不是你做的決定？

“如果像之前一樣只讓他推廣倆小時，他是不是就根本不會發現這個BUG了？”

莉莉絲愣住了。

按照原本的方案，只買倆小時？

是啊，那樣的話似乎還真沒事……

要知道，丁講師直播的第一天可是『平安夜』，根本無事發生。

他直播了兩個小時，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的BUG。從當時的狀態來看，丁講師都快被這遊戲搞破防了，甚至有點懷疑人生，退出遊戲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去打了兩局FPS遊戲泄憤。

到了第二天，網上直播《西西弗斯》這款遊戲的主播也大幅減少。

如果不是商單強制要求丁講師至少直播五天，他第二天多半不會再打開《西西弗斯》這款遊戲了，自然也不會發現遊戲中存在的BUG。

而讓丁講師連播五天這個決定，正是莉莉絲做出的。

動機也很簡單，她想報復，想用這款遊戲來好好折磨一下丁講師。

只是沒想到，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