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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凝笑了笑,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我让珠莲去配了药,专门带给姨娘的,服了咳嗽会好许多。”

葛氏点点头,这才发现夏梦凝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夏梦凝把纸包放在桌上,又问:“昨晚上爹爹来过了?”

葛氏点头,“许是被夫人和大小姐的事情弄得乱了头绪,三小姐可听说了?”

夏梦凝摆摆手:“姨娘有所不知,昨日啊……”说着,探过头去,把自己的计划统统说给了葛氏听。

葛氏面色沉稳,只在听见将军府这三个字时飞速的跳过一丝紧张,听完夏梦凝的话,葛氏攥着手里的帕子,想了好一会,才说:“怎的如此大胆,万一……”

夏梦凝急忙摇头,拿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姨娘莫要担心,凝儿有数着呢。”

葛氏还是不放心,轻声道:“凝儿有所不知,夫人就算再怎么不得宠,她的身后也有将军府做后盾,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冒险。”

夏梦凝握着葛氏的手,眼圈红了红,“姨娘,这府里,只有你待我最真。”

葛氏拍了拍夏梦凝的手,叹口气道:“姨娘老了,不能帮上什么忙,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你嫁个好人家,姨娘也就无憾了。”

夏梦凝沉默了一会,还是问:“昨日爹爹为何要来?”

葛氏先是顿了顿,夏梦凝瞧见她的眼里泛起一丝温柔,渐渐的,温柔被坚定的光芒覆盖,夏梦凝心里一滞,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凝儿,我跟你爹……”说到这,葛氏却又是一停顿,嗓音微微哽咽,“我只想能帮你求取一个好归宿,这府里,已经没有什么真情,我晓得……”

虽是一番断断续续的话,但夏梦凝又是何等聪明,她转念想了想,看了看葛氏的神色,终究还是没说话。

自己也是经历过的人,知道这种滋味。姨娘和爹爹年少相爱,也是一对人羡的伴侣,只是男人,年轻时必定不会把家室妻儿看得那么重要,他们看重的只是自己的抱负,自己的未来,女人是准备要牺牲掉的附属品,夏梦凝知道夏川渊最近有多烦恼,不仅宠爱的大女儿要嫁给一个穷鬼,自己的夫人又连番勾结母家来府上兴风作浪,这时候,他必定回想起自己曾经所爱过的那些女子,而姨娘,正是那个洗尽铅华呈素姿,在身后一直默默的陪伴着,却又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

夏梦凝心里微微泛苦,在这个世道里,女人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不管你是农妇还是公主,都逃不过这一命运。

那自己呢,既然已经选择了长孙允,他又是不是自己的良人呢,夏梦凝想到此处,脑海里忽然忆起那日皓月当空的池塘边,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待我向皇叔求得旨意,便拿合婚庚帖来与你交换。”

抛却当日旖旎的月色和沉醉人心的池塘微风,夏梦凝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慌乱的跳动过的,可是那又怎样,一场源于欺骗和欲望的感情,能收获好结果吗?夏梦凝正沉思着,屋门被推开,一个穿红色衣裳的丫鬟走进来,见到夏梦凝,急忙福身道:“奴婢见过三小姐,见过四姨娘。”

夏梦凝迅速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神态,正色端坐,葛氏看了,问道:“何事啊?”

穿红衣裳的正是葛氏房里的丫鬟玉月,她早上的时候得了夏川渊的一句话,心里怎么也忍不住小鹿乱撞,老爷亲自开口对自己说话,玉月心里简直要高兴的发狂,早在自己进府上之时,自己便听那些个婆子说,若是能在姨娘的屋子里伺候,坐上贴身丫鬟的位子,便能有幸得到老爷的青睐,抬个通房。

以前月儿不也是如此么?玉月回到房中,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一开始在夫人园子里伺候的时候,夫人防这些丫头比防贼还严厉,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可调来了这四姨娘的梅芳园,本以为能有机会坐上姨娘的位置,可这四姨娘竟是个软弱无能的主,不仅得不来老爷的宠爱,反而也不知道去争取,玉月想到这,又想起自己早上时老爷对自己那么温柔的说话,心里安定了不少,本来想着来四姨娘屋子里打扫,顺便求四姨娘赏自己一些首饰,以前四姨娘便是如此,可现在这个三小姐还在,玉月心里犯了嘀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夏梦凝不动声色的观察这玉月的脸色,顺便还看了一下她的穿着,一个丫鬟,就算是姨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也不能够穿的如此光鲜吧,夏梦凝看着底下站着的人的模样,笑了笑道:“这丫头莫非是有什么事想跟姨娘说,是不是今个儿我在这里不方便了?”

虽是这样笑着,可夏梦凝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住面前的人。

玉月一听这话,本身就对夏梦凝心存几分忌惮,先下更是心里发慌,急忙跪倒在地上,“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来给姨娘打扫房间。”

夏梦凝拿着手里的团扇掩着唇微微一笑,侧身对葛氏道:“姨娘瞧瞧,我是生的吓人吗,为何这丫头一见我就要跪下?”

葛氏淡淡的看了玉月一眼,开口道:“不用打扫了,早上的时候翡翠已经打扫过了,你下去吧。”

玉月慌忙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夏梦凝扇着风,慢慢道:“看着丫头穿的衣裳,可是今年时兴的新料子,头上戴的金钗,也非俗物,姨娘,你怎的就看不见?”

葛氏笑笑,拿起针线筐,从中取出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穿针引线,仔细的绣了起来,嘴上慢慢道:“我便是看见了,又能怎样呢?府里分发下来的首饰和料子,都不适合我,放着也是可惜,不如让丫头们戴,也好看。”

夏梦凝笑笑,摸着茶杯上的青釉纹底,“姨娘大智若愚,凝儿可就是不会呢。”

葛氏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正在吃茶的女儿,片刻,便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我从不想去争些什么,只是想着能保你无虞便好。”

夏梦凝浅笑,素手接过葛氏手中的荷包,引了线细细的绣了起来,不一会,两只戏水的鸳鸯鸟便绣好了,夏梦凝递给葛氏,葛氏拿在手里仔细的摸了摸,道:“三小姐的绣工针脚细腻,配线也得当,当真是绝佳的绣品。”

夏梦凝笑笑:“姨娘,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这无趣的刺绣,可是很多大家闺秀还是不惜千金请了教习师傅,日日苦练,只为搏一个好的名声。没有人愿意去争,只是有时候形势所迫,不得不争,若是放任自流,只怕是要被别人喝血吃肉。”

葛氏看着夏梦凝一脸凝重的样子,心里泛起了点点波澜,夏梦凝用手覆上葛氏的手,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姨娘,凝儿也不愿争,可是如若不争,姨娘和凝儿的命运,又会是哪般,就算我们母女不去争,府上的这些人还是会百般陷害我们,姨娘,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你我身在这府中,便不能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相府是个大染缸,不管如何,还是会染上一身色彩。”

葛氏看着面前年仅十三岁的女儿,不由得眼泪滚滚,自己从来不想争取,可不代表自己不会争取,如今自己的女儿身陷其中,若是还像以往一样明哲保身,难不保这事情会出什么变故,凝儿只有十三岁,便能通晓大义,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那自己呢,为何还要陷在以前的事情中,不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