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作為孩子群里最大的男孩，他盡着自己所能去扮演着家長的角色。
“都檢查檢查水壺，我們要走十五公里，路上可能會有吃的，但飲用水可不好找。”
他一邊說著，一邊檢查着年齡稍小些的孩子的水壺，確定沒有問題後，他來到了隊伍面前，手一揮，孩子們嘻嘻笑着跟在他的身後，朝着廠區大門走去。
然而，孩子們整齊劃一的隊伍只持續了五十多米就開始變得鬆散。
有的女孩子跑進路邊的草叢裡，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抓着幾朵小花追趕着隊伍。
男孩子們三五成群，邊走邊鬧，一會跑到隊伍前方，一會被隊伍落下老遠。
凱恩回頭看了一眼隊伍，見萊莉在隊伍尾端小心的走着，他停下了腳步。
隊伍沒有因為他的止步而停止，孩子們從他身邊經過，或是在歡笑交談，或是在編着花環，或是追逐打鬧。
“小九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真是的。”
凱恩拉起萊莉的手，二人加快了些步伐。
“小九總歸是個孩子，讓她玩會沒關係的，我雖然看不見，但我有這個。”
萊莉說著，舉了舉自己手裡的破棍子。
“等有了錢我第一時間給你買一根導盲杖。”
萊莉笑了起來，一直半睜的眼皮緩緩張開，露出了渾濁的瞳仁。
“我不需要導盲杖，有根棍子就行啦，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吧，別整天帶着那幾個男生到處搗亂。”
凱恩摸了摸鼻子，對方溫熱的手和充滿柔情的話語讓他的臉上爬滿了紅暈。
“啊，凱恩哥哥，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啊？”
一個小女孩從凱恩旁邊探出腦袋，一臉天真的問道。
凱恩趕緊放開了萊莉的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
“小九，你得好好照顧萊莉姐姐，不能光顧着玩。”
他說完，朝着隊伍前端拿着小木棍互相打鬧的男孩們跑去。
隨着時間的推移，孩子群從路人較少的工業園區來到了相對熱鬧一些的街道。
他們再次聚集成隊伍。
隊伍前方和末尾是年齡較大的男孩們，較小的孩子和女孩被他們護在中間。
凱恩帶領隊伍拐進了一條像是市場的街道，這裡飄蕩着食物的香味和顏色鮮艷的衣服讓孩子們垂涎不已。
孩子們停止了交談，用貪婪的目光掃視着攤位上的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像是光是看就能得到滿足一般。
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在即將離開這條街的時候，凱恩帶着三個男生溜進了一家麵包店。
其他孩子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一臉期待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拐出了這條街。
凱恩看了看櫃檯上剛出鍋的麵包，又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店員，朝着身後的三名男生使了個眼神，讓他們各就各位。
這家店凱恩是熟悉的，但這名店員卻面生，像是新來的，而且老闆漢斯似乎不在，如果老闆在，凱恩是不會進這家店的。
他走到店員的視野盲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嗓音，學着老闆漢斯的口音急賴賴的喊道：“喂！趕緊上來幫忙！”
店員愣了一下，脫下手上的手套火急火燎地往二樓趕去。
孩子們看到店員離去，迅速下手，他們儘可能的往自己乾癟的挎包里多塞麵包，挎包滿了，他們就把麵包抓在手裡，叼在嘴裡。
“誰叫你了？你不看着店上來幹嘛……真是的！”
聽到老闆暴躁的喊聲，四個孩子拔腿就跑。
等他們追上前進的其他孩子們之後，他們快速的將手裡的麵包丟給隊伍中的女孩們，繼續往前跑着。
女孩們快速把大麵包分成小塊，分散傳遞給其他孩子們，孩子們把面包裝進各自的挎包里，若無其事的繼續走着。
店員怒氣沖沖的趕來，他拉住隊伍末端的一個孩子。
那孩子轉過頭來，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對方。
店員錯愕，四下看着，孩子們全都轉過身來看着他。
這裡面沒有剛才那四個小鬼，但就在店員想要繼續往前追的時候，孩子們卻將他團團圍住了。
“叔叔，看你這身衣服，你是糕點師嗎？”
“哇，這個叔叔好帥啊。”
“我長大了也要當糕點師。”
“糕點師最棒了。”
“嗯，聽說糕點師都是超有愛心的人。”
“……”
店員無法動彈，在一聲聲稱讚中，他逐漸失去了自我，把自己火急火燎跑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給忘了個乾乾淨淨。
十幾分鐘後，躲在巷口東張西望的凱恩等來了孩子們的隊伍，他笑嘻嘻的從巷口跳出來。
“那個店員呢？”
“在原地傻笑。”
“嗯，他僵住了，像塊石頭。”
“我們走的時候還在跟我們揮手告別呢。”
聽到這充滿稚嫩的回答聲，凱恩哈哈大笑。
“好啦，我們吃飯吧！”
所有孩子從挎包里拿出麵包吃了起來，腳步不停的在凱恩的帶領下朝前走着。
凱恩走到萊莉旁邊，抓起她的手將一大塊麵包放在她的手裡。
而萊莉卻只從麵包上扯下一塊，將剩下的放進挎包。
“這次是哪家店？”
“漢斯大叔的麵包店。”
萊莉笑了起來，笑聲清脆的像是風鈴一般。
“你也不能老是逮着他一家薅羊毛啊……”
“沒辦法，誰讓他老是換店員呢。”
凱恩滿不在乎的啃着手裡那塊麵包，嘟囔道。
“漢斯大叔還是不錯的，孩子們偶爾去要，他也是會給的，下次記得換家店哦。”
“嗯。”
凱恩不是不想搶別的店，只是他們在這一地帶待得久了，大部分商家都知道有他們這一群小鬼的存在，別人防得緊，實在不好下手。
他不是沒考慮過搬到別的區，但那需要重新找容身處，再對周邊的店面商家進行熟悉，這需要時間。
但孩子們這十幾張嘴卻不能停下。
好在他眼下有個能賺些錢的機會，有了錢，他可以帶着孩子們轉移到其他街區。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通訊器還在關機狀態，而今天他也沒能按時給那個男人發出“一切正常”的信號。
他放緩腳步，直至停下，在兜里摸索着那個破舊的通訊器，逐漸的脫離了隊伍落在了最後面。
在確定所有人的視線都不在他身上之後，他快步躲進一個巷子，拿出通訊器，開機。
幾條未接來電被他忽視，在通訊錄里熟練的找到了那串號碼之後，他撥了過去。
對方很快接聽，但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他深吸一口氣，嘴一張，發出的聲音低沉渾厚，像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山村沃夫先生，我是威廉，今天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