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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力裴羅並沒有玩出什麼幺蛾子,得知他的使者被唐軍主帥方有德殺死後,他立刻準備好了九千五百匹駿馬,派出使者前來唐軍大營請罪!

足足是方有德所提要求的十倍!

至於跟大唐翻臉,骨力裴羅完全沒想過。試探歸試探,真要翻臉的話,需要付出極大利益,而且未必能討到好。

大唐通過滅突厥,已經造出了“大勢”,會盟便是大勢所趨,任何人都無法阻擋。大唐非常機敏的抓住了這個機會,趁着草原勢力還未形成新霸主之前,搶先會盟。

這其中的眼光與手段,不可小覷!

方有德的魄力,是骨力裴羅沒有料到的,正因為如此,骨力裴羅才感覺大唐的決心很大,準備也很充分,自己必須要認真對待,不能再耍小聰明了。

回紇人決定認慫,向大唐傳遞了願意會盟之意。

然而方有德的表現,再次出乎骨力裴羅意料。

唐軍只是接收了事先開出條件所說的九百五十匹馬,至於骨力裴羅因為各種原因而“十倍奉還”的多餘,則一匹也沒有要,全部退還給了回紇這邊。

這個消息傳到九姓鐵勒其他部落當中,所有人都對方有德辦事的公道與信義推崇備至。

就連尚未表態要參加會盟的葛邏祿等部,立刻派使者前來唐軍大營,表示自己願意參加會盟。

只要大唐皇帝親臨,則他們的酋長一定會到靈州捧場。

方有德十分親切的接待了葛邏祿的使者,並向他們保證:所謂會盟,便是衝著草原的長治久安而來。他日若是有人不守規矩,背叛盟誓,那麼大唐一定會幫他們討回公道。

葛邏祿與回紇的關係向來都是九姓鐵勒當中最差的,而現在回紇強盛,隱隱有在突厥之後一統北方的趨勢。

所以方有德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那簡直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

就差沒直接說“回紇打你的話,你直接找大唐給你撐腰便好”。

當然了,三姓家奴葛邏祿也不是什麼好鳥,黑歷史一抓一大把。

不過話說回來,外交上的事情不就是這樣的么。拉攏一個二五仔去收拾另外一個二五仔,這才是政治的常態啊!

現在方有德犯難的並不是這些雜事,而是大營附近的闕特勤碑要怎麼處置。

闕特勤與毗伽可汗為兄弟,碑正面及左右側刻突厥文,背面為中國唐代玄宗皇帝親書的漢文,漢文內容為唐玄宗悼念已故突厥可汗闕特勤的悼文。

這座石碑的詭異之處在於:背面是基哥所書文字,內容表達了強調雙方自玄宗朝確定父子關係後,呈現了新的和平穩定,基哥在碑文結尾以詩為頌:“沙塞之國,丁零之鄉,雄武郁起,於爾先王,爾君克長,載赫殊方,爾道克順,謀親我唐,孰謂若人,網保延長,高碑山立,垂裕無疆。“

明顯的親善之意,浩浩蕩蕩的大國之風。

但突厥文刻着的卻不是那麼回事了,裡面大量文字都敘述着對大唐及漢人的怨毒詛咒和刻骨仇恨。

大唐禮部多的是人才,自然不可能看不懂突厥人到底寫了什麼。然而基哥還是把字題上去了,究竟是什麼心思,其實也不難揣度。

活人對於死人,或者對於將死之人,總是會有幾分包容心的。既然別人都要死了,難道還不許他們罵兩句?

或許在基哥看來,後突厥汗國周邊強敵環伺,哪怕沒有大唐,它也是長久不了的。

突厥人的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了!

如果基哥不題字,那麼方有德會命人將這塊石碑帶回長安,讓專人將突厥文翻譯成漢文,以供長安百姓“瞻仰”一番。

可是基哥既然題字了,那就不能隨意處置了,隨意處置便是對聖人不敬,後果很嚴重。

“軍司馬,這座石碑,你以為要如何處置才好?”

闕特勤碑前,方有德對擔任行軍司馬的顏杲卿詢問道。

“突厥人心懷怨恨,這不正好襯托我大唐才是正義的一方么?節帥不必去理會這碑文便是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非功過,讓後人去評說吧。”

顏杲卿叉手行禮說道。

“如此也好。”

方有德點點頭,又補了一句道:“那就在石碑正面最上方加一句:背大唐誓約者,雖遠必誅!”

有這必要?

顏杲卿一臉懵逼,隨即還是點點頭,他也不是反對這麼做,只是覺得完全沒必要而已。

“節帥,大軍出河套已經數月,如今後突厥汗國已滅,是否應該班師回駐地了?

幽州邊鎮精銳全都出塞,萬一契丹人不講信義偷襲幽州,要如何處置呢?”

顏杲卿憂心忡忡的詢問道。

這次殲滅突厥人的行動中,契丹人也是在一旁敲了邊鼓的。唐軍在前面打,他們就在後面搶,可謂是撈夠本了。

等這些吃得腦滿腸肥的契丹人回去,心態膨脹南下幽州是必然。

“你說得很有道理,去把僕固懷恩叫來,我要對他面授機宜。”

方有德拍了拍顏杲卿的肩膀說道,很顯然早就有了全盤的計劃。

不一會,僕固懷恩被顏杲卿帶到了闕特勤碑前,周圍的親兵與僚佐都被方有德屏退。

僕固懷恩自幼從軍,久經戰陣,三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很顯老。臉上的皮膚呈現風吹日晒後的紅黑,若是不穿盔甲,跟放牧的老牧民別無二致。

“方節帥有何吩咐?”

僕固懷恩是直腸子,一見面便開門見山的詢問道。

“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帶兵去辦一下,本節帥不好出手。”

一直背對着僕固懷恩的方有德忽然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對方說道。

“有什麼事情,節帥吩咐便是,末將一定辦妥。”

僕固懷恩心中一緊,面上缺是不動聲色的抱拳行禮問道。

“如今契丹人正在返回幽州以北,攜帶了很多從突厥人那邊搶來的金銀財帛。

本節帥需要你打着回紇人的旗號,去偷襲返回幽州的契丹人。搶來的金銀財帛,你部直接分了便是,不必報備。

記得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做得手段乾淨一點,不要讓本節帥失望。

這也是聖人的意思。”

方有德伸出手指,對着天指了指,意味深長的說道。

聽到這話,本來還躍躍欲試的僕固懷恩,忽然有些猶疑了。

他這才明白,想獲得別人的信任,順風仗的時候出來趕場子,恐怕分量還不太夠!

只有將把柄交給對方,才能獲得絕對的信任!

這個活接還是不接,是個大問題。

接了,自然就上了大唐的船,成為大唐所承認的“城旁”部落。有了這根粗大腿,立足於草原不在話下。

但契丹人不好惹,偷襲也有風險。事情敗露後,大唐很可能翻臉說並非自己指使,都是仆固部看契丹人的財帛眼紅才動手劫掠的!

這件事可謂是風險與機遇並存!

那麼不接這差事會怎樣呢?

不接的話,方有德固然短時間內不可能把仆固部怎麼樣,但長遠看,仆固部在草原上就很難立足了。大唐皇帝知道這件事以後,也會心存芥蒂,找機會給仆固部穿小鞋。

看似可以拒絕,實則選無可選。

腦子轉得很快,僕固懷恩抱拳行禮道:“這件事就交給末將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