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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做親子鑒定之前,魏榮華不是沒想過再找當年的產科醫生求證,只不過,那樣太冒險了。

產科醫生是老爺子找的,如果她貿然前去詢問什麼,保不準會驚動老爺子,萬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到時候就沒法收場了。

親子鑒定是最穩妥,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與其費盡心思多方查找蛛絲馬跡,不如一錘定音,免得她心裡總是梗着一個疙瘩,攪得她無法安眠。

從咖啡廳出來,魏榮華抬了抬帽檐,望着夏季萬里無雲的晴空,身體還很虛,只看一眼就頭暈目眩,身上滲出冷汗。

那人告訴她,一般是三到五個工作日出鑒定結果,如果加急的話,八個小時也能出來。

魏榮華沒有選擇加急,三五天而已,她等得起,何況她也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

但願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否則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

江城第一醫院,有周若幫忙照顧沈嘉念,裴澈輕鬆了很多,接管了裴氏在這邊的一家子公司。

傍晚六點多,忙完公司的事,裴澈開車前往醫院。

沈嘉念的病房裡傳齣電視機的聲音,裴澈推開門進去,入目的畫面是沈嘉念半靠在病床上,鄭阿姨和周若坐在椅子上,三人在看電影。

誰都沒有發現裴澈進來了。

病房的窗帘拉了一大半,只留了一掌寬的縫隙,光線昏暗,很有觀影的氛圍。

裴澈隨手關上門,儘管動作很輕,還是發出了聲音,沈嘉念率先扭頭看過來,對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在看什麼?”裴澈說著,看向電視機,“怎麼都這麼投入?”

屏幕上是暗沉的色調,有些陰森恐怖,不像是愛情文藝片,他記得自己給沈嘉念帶過來的碟片大部分是愛情、喜劇、文藝片,也不乏一些經典的老片子。

鄭阿姨和周若看得入神,沈嘉念給他解答:“《看不見的客人》,帶懸疑色彩的。”正好適合大家一起看。

裴澈看過這部片子,坐到沈嘉念的床邊,輕聲問:“肚子餓嗎?”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沈嘉念搖頭說:“下午周阿姨給我煲了骨頭湯。”

裴澈莞爾,他母親煲湯的手藝確實不錯。

看完了結局,兩位阿姨意猶未盡,忍不住討論:“真沒想到,那位律師居然是被害者的媽媽易容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為了找出殺害孩子的真兇,這對父母真不容易。”

“兇手也是厲害,每次描述事情經過都在撒謊,還能自圓其說。”

兩位阿姨說著說著,看了看裴澈,又看了看沈嘉念,留他們在病房裡說話,先出去了。

關上門,鄭阿姨因為跟周若相處了一段時日,知道她性子隨和,便多說了兩句:“裴先生對嘉念真是好得沒話說,我一個旁觀者看了都深有觸動。”

周若笑:“他們倆從小一塊長大,從沒吵過架,感情確實好,可惜……”

可惜人生無常,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

鄭阿姨以為她是在說沈嘉念的身體狀況,勸慰道:“我看嘉念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等身體養好了,再找厲害的美容醫生做容貌修復手術,應該會好的。”

“你說的對。”

周若現在的心態就是過一天算一天,不想那麼多,知足常樂。

兩人走到電梯前,等了一兩分鐘,電梯升到這一層,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年輕的女孩,抱着鮮花和果籃,花束擋住了她小半張臉。

看到周若,女孩腳步頓了一下,圓圓的眼睛眨了眨,不確定地問:“請問您是裴澈的媽媽嗎?”

周若怔了怔,不認識這個女孩,遲疑着點了下頭:“我是。”

“太好了,我過來探望病人,不知道她住在哪個病房。”女孩笑起來,左邊臉頰陷下去一顆淺淺的梨渦,自我介紹,“阿姨您好,我叫蘇宛禾,是裴澈的朋友。”

鄭阿姨見狀,跟周若說了一聲,先進了電梯。

周若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穿着薑黃色的碎花連衣裙,斜挎着一個白色小包,彎彎的柳葉眉,杏眼圓潤,嘴巴小巧紅潤,皮膚不算白皙,留着齊肩的長髮,勝在五官合宜,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周若沒見過兒子的這位朋友,不過人家是來探望病人的,倒不好說別的,只問了一句:“你是來看小念的?”

“嗯。”蘇宛禾抿唇笑了笑,“她轉出ICU了對嗎?”

在沈嘉念做手術那天,她來過江城第一醫院,後來就沒再出現,許久不見裴澈,也沒有收到關於他的消息,她很挂念,知道來這裡一定能見到他。

她不知道沈嘉念在哪間病房,問了護士站的人,她們居然沒聽說過。她想,憑裴澈對沈嘉念的在意,肯定住在高級VIP病房,她便找了過來。

周若帶她來到病房外,沒有貿然領着人進去,說道:“我先去問問阿澈,小念目前需要靜養。”

蘇宛禾沒表露出不好的情緒,彎起唇角微微笑着說:“好的。”

周若進到病房裡,先看了眼沈嘉念,而後轉頭對坐在病床邊的兒子說:“外面有人過來探望小念,自稱是你的朋友,但我瞧着眼生。”

“我去看看。”裴澈說完,捏了捏沈嘉念的手,起身出去。

見到蘇宛禾的那一瞬,裴澈臉上閃過一抹詫異,旋即恢復如常。

蘇宛禾抬起頭沖他露齒一笑:“是不是沒想到是我?”

裴澈的確很意外。

他不是不明白蘇宛禾對他的心思,救命之恩有很多種報答的方式,但他心裡只有小念,不可能對其他女人的感情給予回應。他以為上次他在醫院對她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很明確了。

“沈嘉念現在怎麼樣了?”蘇宛禾小心翼翼地徵詢他的意思,“我能去看看她嗎?”

裴澈沉吟了下,替沈嘉念婉拒:“她需要靜養,不方便見陌生人。”

聽着他跟他母親一樣的說辭,蘇宛禾失望地“哦”了一聲,把懷裡的鮮花和果籃遞給裴澈:“那麻煩你幫我把這些交給她。”

裴澈說:“小念沒見過你,其實你沒必要來……”

蘇宛禾對他有恩,他不想把話說得太傷人。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來探望。”蘇宛禾也很直接,“我……我只是想找個理由來看看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蘇宛禾。”裴澈鄭重地叫她的名字,思索片刻,決定說清楚,“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有些事是沒辦法勉強的。我希望你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蘇宛禾低垂着腦袋,眸光黯然。

耳邊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是周若從病房裡出來了,見到兩人相對而立,中間隔着半米的距離,一個居高臨下,一個垂頭耷耳,像是做錯了事一般。

周若倒有些看不懂了。

斟酌了下,她問裴澈:“阿澈,這是你朋友?”

蘇宛禾抬起頭來,輕咬着下唇瞅向裴澈,等着他向自己的親人承認。

裴澈自認沒什麼好隱瞞的,如實說道:“我先前出車禍,從嶺城的山崖掉進大海,是她和她父親救了我,照顧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周若看向蘇宛禾的眼神瞬間變了,充滿感激,語氣也有些激動:“原來是阿澈的救命恩人,那確實應該好好感謝。”

“我已經重金酬謝過。”裴澈接話。

他回北城不久就給蘇宛禾他們家打了一筆錢,大概一輩子都花不完,蘇宛禾卻表現出對他的謝禮不感興趣,總是隔幾天就出現在他身邊,對她噓寒問暖。

這次隔的時間太久,他以為她死心了、放棄了,沒想到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阿姨,您要回去嗎?”蘇宛禾說,“正好我也要離開,一起吧。”

周若活了大半輩子,識人無數,稍作觀察心裡就明晰如鏡,這姑娘看自己兒子的眼神,暗藏着傾慕,恐怕是喜歡他。

阿澈一整顆心撲在小念身上,斷不可能看別的女孩子一眼,她的喜歡註定沒結果。

周若沒說什麼,點了點頭,跟蘇宛禾一塊乘電梯下去。

蘇宛禾親昵地靠近她,問道:“沈嘉念她還好嗎?裴澈不讓我進去看她,我也能理解,沈嘉念根本不認識我,看到我估計會感到奇怪。”

周若被兒子叮囑過很多次,自然不會隨隨便便把沈嘉念的病情透露給別人知曉,她笑了一笑,說:“她挺好的,在慢慢恢復。”

蘇宛禾聽了,沒再作聲。

沈嘉念能夠在那樣重大的車禍事故中活下來,真的挺幸運的,畢竟出租車裡另外兩個人都死了。

她本該替那個人高興,可能人都是自私的吧,她承認自己高興不起來。

有一點蘇宛禾實在想不通,既然沈嘉念搶救成功,難道不該通知她男朋友嗎?怎麼會是裴澈守在醫院裡照顧。

沈嘉念和那位傅家太子爺恩愛的畫面她親眼見過,還上過報紙,總不可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