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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哥兒死了。

林芷萱坐在兒子的床前,炎炎夏日,這麼熱的天氣,什麼都是火辣辣的,就只有她的兒子,小小的身體漸漸冰冷了下來。

她握著兒子的小手兒,在這裡坐了一夜,不哭不鬧,卻嚇得她屋裡的掌事媽媽冬梅六神無主,冬梅勸了好幾回,林芷萱卻像丟了魂似的,彷彿一個字也聽不見,只是依舊溫言對兒子說著話:“瑾哥兒,以前是娘不好,只顧着這個扶不起來的侯府,無暇顧你,不知你怕冷,也不知你怕黑,現在,娘什麼也不管了,什麼也不顧了,只單單陪着你,可好?娘陪你溫書,看你寫字……”

看着魔怔了一般的林芷萱,冬梅再也顧不了那許多,她要去找姨太太來,至少也要找林姨娘來看看。冬梅想着便要硬衝出門去,可是剛走到小院就被官兵攔下了,武英侯府被抄家之後,侯爺進了宮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家裡的女眷親族都被圈禁在各自的院子里不得走動。

冬梅跪在門口看守的官兵哭求着:“求求幾位大人,小世子死了,夫人怕是要傷心得瘋了,求求幾位大人請位太醫來看看吧……”

那人也是看她可憐,便索性跟她多說了兩句:“你鬧什麼,請什麼太醫,武英侯謀反,證據確鑿,滿門抄斬的聖旨馬上就下來了,你在這裡哭鬧有什麼用!”

冬梅怔在原地,“謀反”?怎麼會謀反,誰在謀反?

原來都好好的,小世子的病不過半月前忽然重了,夫人不得以把家裡的事情交給林姨娘幾天,幾天而已,怎麼就淪落到這叛逆謀反,抄家滅門的地步了呢?

“聖旨到!”冬梅忽然聽到了前面太監傳旨的聲音,然後各處都開始鬧哄哄的,四處是驚叫喝罵的聲音。一旁看守他們院的官兵也拉起了冬梅,要帶她們到前面去接旨。

“不……我不去!”冬梅不可置信地掙扎着,卻見也有旁的官兵進屋去要帶走林芷萱。

冬梅掙扎着想去攔:“不得對夫人無禮!你們放開我,侯爺沒有謀反!侯爺是冤枉的!皇上會查明真相,還侯府清白的……林姨娘!林姨娘您來了,您快去勸勸夫人!”

那正與冬梅糾纏的官兵抬起頭來,正看見刑部侍郎李奇身後跟着一個美艷俏婦走了過來,那女子正是武英侯的第四房姨娘,林芷萱的堂妹林雅萱,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太監,手裡端着白綾、匕首和毒酒,那官兵急忙放了手,對李奇行禮,李奇揮揮手道:“除了武英侯夫人,閑雜人等帶去前廳接旨。”

“是。”一眾人應着,撕扯着冬梅離去。

林雅萱卻跟着李奇帶着那從宮裡來的太監走進了林芷萱的佑春堂。

林芷萱已經被那官兵扯離了瑾哥兒的床,現今見人放開了她,她什麼也不顧,只去找她的兒子,一邊握着瑾哥兒的手,又因着剛剛看見了林雅萱,這才緩緩道:“妹妹,你又給瑾哥兒送葯來了是不是?你的葯很好,瑾哥兒喝了好了很多,還醒了,跟我說要寫字給我看呢。你又帶葯來了是不是?”

林雅萱看着林芷萱的模樣,卻笑着道:“姐姐,我的葯可金貴得很,那是好幾十味大補的葯混着砒霜,已經給瑾哥兒用了這麼多了,現在瑾哥兒也用不着了。”

林芷萱握著兒子的手猛地顫了一下,顫顫巍巍地回過頭:“妹妹,你在說什麼?”

林雅萱卻不再言語,李奇已經上前來,對林芷萱道:“武英侯夫人林氏接旨。”

林芷萱卻根本不理李奇,只是死死盯着林雅萱:“我問你,你剛剛說什麼?!”

林雅萱急忙攔住眉頭緊皺的李奇,道:“大人切莫生氣,容姐姐多與妾身交代兩句遺言吧。”

李奇看着林雅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退去了屏風外,給她們姐妹倆一點方便。

林芷萱眼裡卻只看着林雅萱:“遺言?”

林雅萱一向嬌俏動人的臉上,此時卻全是得意的獰笑和報復的快感:“是啊,侯府翻出了侯爺勾結黨羽的密信,都是商議謀反之事,哦,還有一件龍袍呢,嘖嘖嘖,這事情就大了。滿門抄斬還是輕的,重了那是要滅九族的。”

“你胡說什麼!?”林芷萱上前扯住她,“侯爺那樣庸懦的一個人,他怎麼可能背着我做出這樣的事!”

林雅萱被林芷萱扯住衣服,也不掙扎,只是笑看着她垂死掙扎:“不愧是多年的夫妻,姐姐對侯爺真是了解啊。他那個無知的莽夫,如果不是這麼多年姐姐撐着,他連侯府都保不住,更別說謀反了,他有那個賊心,都沒那個賊膽。”

林芷萱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雅萱,那個她從小寵大得妹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林雅萱依舊笑着,低聲在她耳邊道:“是我……給你的寶貝兒子下毒的是我,換密信,藏龍袍的也是我。為了保住侯府,你費盡心機不遺餘力,苦心經營十餘載,可不過短短半個月,我就把它毀了,我這個妹妹是不是比你這個姐姐,更厲害?”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林雅萱看着痛苦得不能自已的林芷萱,卻大笑着推開了她的手,將無力的林芷萱推倒在地:“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因為這一切本來都是我的!侯爺是我的,侯府夫人也該是我的!當初如果不是我,你一個窮鄉僻壤里的女人怎麼可能嫁給侯爺,成了全家人的依仗,家裡那些人一個個對你哈巴狗兒似的獻殷勤!

而我,我的丈夫卻出了意外成了一個再也不能為官的殘疾,家道中落貧寒度日,你卻在這裡享福!這是我的,我要奪回來!呵,當然,也是我弄死了那個殘廢,還有那個老不死的婆婆,也是我給侯爺下的葯,懷了他的孩子。哦,還想起當初姐姐為了替我討回公道,為了給我個名分,把老夫人氣個半死的場景,姐姐你那百般維護,連我都感動了呢。”

林雅萱看着林芷萱蒼白的面孔,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插在林芷萱心上的刀,一刀一刀割得她痛不欲生,而看着她這幅模樣,林雅萱越發得痛快:“痛嗎?就是這種感覺,我也體會過,就是我兒子出生的那個夜裡,那是一個死胎,他還沒來得及到這世上看一眼就死了,而你的兒子卻活得好好的還成了世子,你的女兒更是貴為中宮皇后!你夫妻和睦子孫滿堂!我費盡心機又到底得到了什麼?!我得不到,也不會讓你得到,我寧可把它全都毀了!不過現在,姐姐,我倒替你可悲,你那個丈夫,那位外面傳言千尊萬貴隻手遮天的侯爺,原來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這個侯府,原來都是你在撐着,你倒下了,這兒就什麼都不剩了。”

一切剎那間真相大白,這麼多年藏在侯府里她一直查不出來的那隻黑手,竟然是自己從小最寵愛的妹妹,林芷萱笑了,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是我,是我蠢,是我有眼無珠!老夫人是你害死的是不是?還有秋菊,都是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