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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敲定,三人便約好,今晚春瑛先跟路二叔回去,胡飛留在小院里收拾行李,等明日早上再走。路二叔將自家地址留給了胡飛,又再三說明了路線。胡飛不同於春瑛,對京城極熟,早就心中有數了。

當春瑛坐着馬車,隨二叔回到他的小院時,已經過了酉時。她還未吃晚飯,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了,幸好在雲想閣的那些日子裡,她也曾挨過餓,因此還忍得住。

進了小院的門,她藉助月光看着眼前久別多時的房子,心中感嘆萬分。路二叔在後面樂呵呵地道:“你的屋子在西廂房裡,已經打掃過了。快收拾收拾,廚房還有些米面和菜,隨便做點東西吃吧。我先去還馬車。”說罷跳上車轅,揚起馬鞭走了。

春瑛關好院門,便先將行李隨手放下,先去點燈。拿着油燈走進西廂房,炕與桌椅果然都打掃乾淨了,擺設雖簡單些,但女孩子會用上的鏡匣、臉盆、衣架之類的都齊全,衣架上搭了一大塊粗藍布,象個小屏風似的,後頭還擺了馬桶。仔細一看,都是新的。春瑛心裡有些為二叔的細心而感動。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她便跑到廚房去了,那裡有米、有麵粉、有兩把稍嫌干水的白菜,還有幾個雞蛋與一塊火腿,又在窗口處發現了曬過的魚乾。她手腳麻利地做了米飯,攤了雞蛋餅,蒸了一小碟魚乾,又煮了火腿白菜湯,二叔便回來了。他進門聞見香味,便笑道:“不錯呀,春兒手藝有長進嘛。”

那當然了,她在福寧街這幾.個月可不是白過的,廚藝沒長進,只有讓馮大娘挑剔的份。她將飯菜捧到正屋餐桌上,便請二叔一起吃起來。也許是今天回到了親人身邊,她一時放鬆了,才吃過飯,便覺得身上累得不行,眼皮子直打架。路二叔忙催她去睡:“剩下的活只管交給我,你也辛苦了幾個月了。”春瑛有些心動,但還是搖搖頭,強撐着把碗涮了,胡亂洗了把臉,才回房匆匆睡下。

這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醒來時,.太陽已經照進窗檯了。春瑛美美地伸了個懶腰,深深覺得能一覺睡到自然醒,真是無比幸福的事。

她翻身起床,整理好被鋪,梳洗.過後到了正屋,發現二叔不在。想來大白天的,他興許是進府當差去了。春瑛便開始盤算着,要在小院里轉一圈,看有什麼活能做,順便等待胡飛。說實話,她忙了幾個月,一下要閑下來,還有些不習慣呢。

才清掃完幾間屋子,門外便傳來說話聲。春瑛以為.是胡飛到了,忙丟下掃帚跑出去,結果一打開門,便愣住了,忽然覺得鼻頭髮酸。

來的是路媽媽。

她在路二叔的陪伴下,站在院門口,一見春瑛便罵:“.你這死丫頭,就是叫人不省心!”罵完卻又紅了眼圈:“冤孽!你就不知道爹娘有多擔心么?!”

春瑛已經忍不住流出淚來了:“我知道......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說著便哭着撲過去,母女倆抱頭哭起來。

路二叔嘆了口.氣,往胡同外頭瞧了一眼,小聲勸她們:“進家裡再說吧。這裡人來人往的......”路媽媽也知道這樣不妥,便半抱着女兒,兩人緊挨着進了院門。

春瑛哭了一場,已經平靜下來了,忙忙拉着母親問:“這幾個月家裡好不好?爹當初都跟你們說了吧?姐姐那裡沒什麼事吧?上頭有沒有怪罪你們?”

“怎麼會?我們又不曾做錯事。”路媽媽拿出帕子來擦了擦眼,“雖不知你到底惹了什麼禍,但小陳管事已經給我們遞了話,說是三少爺吩咐了,叫我們不必擔心,左右不過是幾個月,長則一年半載,總會再召你回府的。你姐姐那裡也得了信兒,雖說心裡難免有些不踏實,但也沒擔心到哪裡去。”

春瑛心裡犯了嘀咕,原來真是三少爺做的!他這是要幹什麼呀?如果希望自己閉嘴,為什麼不直說?

路媽媽接着又道:“這幾個月府里小道消息到處都是,我和你爹不敢瞎猜,也不敢亂打聽,只大致知道是跟二少爺有些關係。你這丫頭就是不聽話!早叫你別跟少爺們胡鬧,怎麼就是不聽呢?!”

春瑛有些不服氣:“我哪裡跟少爺們胡鬧了?不過是偶然遇上的,明明是二少爺他自己做了壞事,把......”

“我不要知道這個!”路媽媽打斷了她的話,“太太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說二少爺的閑話,你就算真知道,也該咽進肚子里,別人問起,就說不知道!可不能違了太太的令!”

春瑛張張嘴,有些泄氣:“我就是跟你們說說,咱們自家人,沒必要瞞來瞞去,你們又不是會隨便往外傳八卦的人!”

路二叔拿着一壺茶水進門,聞言便道:“春兒,這句話就不對了。即便我們不會亂傳閑話,主子既然明言說了不許傳,咱們就不該私下議論才是。要知道,就算是流言蜚語,也分可以議論和不可議論的,你當心裡有數,在府里遇到什麼事,有些可以問你姐姐拿主意,有些卻要爛在肚子里。”他倒了杯茶送到路媽媽面前:“嫂子,我這裡也沒什麼好茶,這是前兒別人送的香片,你嘗嘗如何?若是喜歡,便拿回去吧,平日家裡有客人來,也有好茶招待他們。”

路媽媽笑着接過茶:“那倒是多謝了。我也正想着要問二叔討些好茶葉呢,如今不比以往,總要添些東西充充場面。我長年吃着家裡的粗茶,換了好的倒有些不習慣了。只是二叔也當留些自己吃才好,我們用不了這麼多。”

他們這邊謙來讓去的,春瑛在一旁倒鬱悶了。當初的經歷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她正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結果老媽完全不肯聽,二叔又叫她把事情爛在肚子里,明明與自己分別了幾個月,見面卻還有閑心說什麼喝茶,這叫什麼事兒呀?

隨便喝了口茶水,發現茶里的確有些茉莉香,比起馮大娘愛吃的麵茶,更合她的胃口,她忍不住多吃了幾口,才道:“不說就不說,只是你們得告訴我,如今府里到底是個什麼境況?昨晚上二叔也沒說得很清楚,我還有很多事不明白呢。還有,爹怎麼就到南邊去了?家裡很多客人來嗎?”

路媽媽這才轉向她,忍不住有些得意地道:“你爹跟小陳管事辦了半年差,很得他賞識,五月初他要到南京霍家去辦事,便帶了你爹去,明年也許要升副管事呢。我們家總算揚眉吐氣了!從前那些瞧不起咱們的人,也日日提着禮物上門來巴結。我呸!誰希罕呀?也不想想當初他們是什麼嘴臉!”

路二叔但笑不語,路媽媽倒有些察覺了,尷尬地道:“二叔莫怪,我只是......”

“不打緊。”路二叔道,“人一輩子總有個三衰六旺,我如今也不算倒霉,只是差事清閑了些罷了,正好可以替大少爺辦些事,等他重新起來了,我的體面自然也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