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说网

1

因为今晚村子里放电影,按照惯例,生产队提前一会散了工。

当队里的人们纷纷开始往家走,韩桂芬本想看看最好能跟张大奎一搭里走——路上两人也好说说话。

但见那不靠谱张进步叫住了大奎,似乎两人有事要说,桂芬也就只好先跟队里的几个女伴头前走了。

只是走着走着,桂芬不愿意就这么回家去——她还是希望能跟大奎一块走。

毕竟这几乎是她现在这多半年以来,能够跟心爱之人接近和说话的唯一方式了!

于是,当走到盛开着石竹花的一块荒坡处,她托词说要採些花回去,便留在了原地,一边採花一边等待着大奎走来。

对她的举动,女伴们倒也没谁觉得奇怪。

大伙差不多都知道,她一向就是对这石竹花情有独钟。每年自打石竹花开,她见天从地里干活回家,总会采点花儿带回去,几乎少有空手的时候。

的确,说来似乎也是缘分,桂芬自从小时刚刚能扯着大人的衣襟到岭上玩耍,她对这朴实的石竹花就是格外喜爱。

每年一当花开的季节,她的床头的窗台上,就必定会多出一个几乎天天插满新鲜的石竹花的玻璃瓶。

而这与她特别投缘的花儿,也就伴陪着她做了无数少女的梦······

话说桂芬一边采着花,一边等待着大奎。

她见不靠谱张进步都离开好一会了,大奎却还独自坐在地头上没动窝,她就猜想一准是不靠谱跟大奎说了啥让人糟心的事了。

要不然,大奎不会坐在那里发半天呆——大奎这些年当爹又当娘的日子,知根知底、善解人意地她心里明白,大奎着实是过得不易啊······

她也清楚,大奎无论有什么心事,作为她来说,这些年来,她替他忧,为他愁,可到头来,恐怕总不免是爱莫能助,实在帮不了大奎多少。不过,她总还是忍不住就想关心一下。

因此,当跟大奎见面后,她便不由得问起不靠谱说啥了。但见大奎言语轻淡,似乎无意对她多谈,她也深知大奎那少言寡语的个性,也就不再多问下去······

两人下了岭坡,还没走到村前的小河那里,桂芬便先放慢了脚,让大奎先走一步,头前过了河进村。

自从去年里,她的父亲跳猴子,不知从哪里听来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光对她跳了一顿脚,还声言她再要跟大奎接近,就打断她的腿。

从那之后,她和大奎两人便不得不格外在意自己的举动言行,以避人耳目,不想再惹出啥是非来······

这,也让他们时不时就会不由得想:男大女大是非多。人呐,为什么偏偏都要长大呢?小的时候多好,自由自在,轻松快乐······

2

桂芬家有兄弟姐妹五个,桂芬排行在四,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身下是一个弟弟。

她比大奎小一岁,两人年龄相仿,又是邻居,自小免不了时常就会一块嬉耍。

耳鬓磨擦,两小无猜。

渐渐大了之后,两人割草拾柴也断不了老在一块。

日久天长,他们相知甚深。

当值青春年华,情窦开放,他们互生情愫也就是自然而然地事了。

心有灵犀的他们,无需言语的直白挑明,他们也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事实上,真正基础深厚的情爱,都是心照不宣的;言语的配合实在也排不上用场——在它的面前,再生动的语言都会显得那么多余,那么苍白无力······

桂芬别看是个女孩,可自小的表现,有时倒有点男孩子样。

就说小时洗澡的事。

一到夏天,村前的小河便是孩子们眼里的天堂。不光男孩子喜欢见天就去泡在河水里,女孩们也愿去。

河边有一个地方,临水是一块高出水面的平面光滑的大石台,孩子们可以一排溜站在石台上,依次像下饺子似地往水里跳着玩。

旁边又有一棵弯脖子的大柳树,柳荫如盖,正好遮在石台上。

所以,大家都喜欢到那地方洗澡去。

有时候,男孩子们正在那儿嬉闹着洗澡,桂芬和她的小伙伴们也馋着想过去,便想让男孩子们通融一下,把石台让给她们用一会。

只是男孩子们调皮者不乏其人,大家出于故意吊桂芬她们的胃口,便在交头接耳一嘀咕之下,偏偏就是“给脸不要脸”,并且玩得越发欢实。

一见这情况,桂芬她们倒也不是就此干瞪眼没了辙。

这不,有时,众人一经桂芬的撺掇,且在她一马当先带头下,二话不说,奔着那石台就跑过去,稀里噗通一阵响,她们穿着衣服就跳进了水中。

哈哈,如此一来,再看水里的男孩子们,顿时可就有点像一堆屎壳郎被打了一石头的样子,纷纷慌忙四下逃散······

3

有人说:人是一个秘密。有时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似乎都会有那么点儿让外人纳闷、甚至是琢磨不透的地方。

就拿桂芬来说;别看她自小在别的男孩面前,时常便会显露出那么点“小霸道”。但说来有点邪门的是,一当跟大奎在一起,她几乎就完全是一副乖妹妹的来派。

大奎呢?又从来是众人眼里的一个不多言语、人也憨实勤恳的好孩子,好脾气那是没的说。

因而,这样的两个人凑一块,自小也就难见他们闹过唧唧红过脸,老是如亲兄妹般一块玩耍,一块拾柴捞草······

当然,万物少有一承不变,几乎凡事也总有个例外的时候。

说起来,像大奎这么人们都夸脾气好的孩子,竟然也有惹得桂芬哭了一鼻子的时候。

什么情况?

那是大奎十二岁、桂芬十一岁那年的秋天。

一天,大奎与桂芬相约一块去岭上刨草,想晒干后磨成糠喂猪。

并且早在家里时,他俩就打定主意要去“搭野伙”——到野地里烧地瓜吃。

到了岭上,刨了一阵草之后,大奎便开始利用一处地堰,先加工了一个简易的、用来烧地瓜的火道。

之后,由桂芬负责望风,大奎去偷着扒来了几个地瓜。

接下来,桂芬负责拾柴,大奎自告奋勇当伙夫,点火烧起了地瓜来。

可是,烧了多半天,那地瓜竟还是半生不熟的。

为了尽快把地瓜烧熟,大奎只得不时地蹶起屁股、可劲地去吹火。

要不然,桂芬拾来的那点乱七八糟的柴禾,仿佛是有意跟大奎作对似的,总就是光冒烟不起火。

如此一来,没等地瓜烧熟,大奎已是热得满头大汗。

并且,就在这过程当中,大奎还时不时就用手擦汗,而手上又满是灰,所以,没多大功夫,大路的脸上已是“花老虎”一般。

对此,大奎自己当然一时自不觉,但桂芬一看到却是忍不住就咯咯发笑起来,说他都成花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