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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奎的邻居跳猴子。

一向重男轻女这一世俗观念颇为严重的他,本来就不把闺女的事情记挂在心上。

对小女桂芬的婚事,他又自以为是给找了一个能去享福的殷实之家。

所以,自从桂芬那里一出了嫁,他便觉得从此也就算一了百,说不上还有什么好挂念的了。

倒是那当娘的,她深知自己闺女内心的苦楚,总不免便是对闺女挂肚牵肠,难以释怀。

你看:闺女一回来一趟,她巴不得就赶紧来问长问短一番。

而闺女有些时候的泪流无语,更是令她心疼酸泪,寝食难安。

可以说,尽管闺女每回来一次,几乎都是不可避免地会让她的心里更添几分难受,可她每次都是刚把闺女送走,心里便不由得开始盼望着哪天再看到闺女走进家门来······

但说来奇怪地是:最近这一程,闺女回门来的时候不光是越来越少,甚至眼下这都差不多一个月了,闺女竟然是一次也没再回来过!

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鉴于自己体弱出不了门,她内心中对闺女的那份惦念又实在是越来越难以按捺,这促使得她不得不大着胆子来央求丈夫——看能不能抽点空去闺女桂芬那里走一趟,看看情况。

但丈夫那跳猴子一听她的提议,顿时间便是眼一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看什么看?吃饱了撑的!想去你自己去!”

如此之下,她也就只得哑言闭嘴,不敢再吭声了······

其实,细一想来,也难怪跳猴子会有此态度;

这固然与他本来就对闺女的事情难挂心怀不无关系。

可更为重要的,还是他自打操持着给小儿子黑巴狗成了亲之后,他是越来越觉得那位被娶进门来的母夜叉儿媳妇,实实在在、真真正正地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分家之前的事姑且就不说了。即使到了分开家个过个的日子了,那位母夜叉居然还是隔着锅台上炕、蹬鼻子上脸的,三天两头地就跑到他跟前来给他上眼药!

而他呢?偏偏也真是找上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又是一当面对着那母夜叉儿媳时,总不免就是“心有余而胆不足”,活像是小鬼遇上了阎王爷——有火他也不敢发!

哈哈——事情由不得你信不信,真就是这么邪性!

这让一向动不动就跳脚发火、习惯了随意使性子的他,如今直感觉整天价像是被人摁着头吃屎一般,实在是窝囊透顶!

而因为满肚子火急乱窜,却又不能随意发泄,这使得他除了更容易动不动就冲那给他当了一辈子出气筒的老伴抹邪出气,再就是隔三差五地不是嘴上起疮,就是牙疼犯红眼,没一天安生过!

如此一来,也就难怪他没有“闲心情”来顾虑闺女的这事那事了。

但是,就在此后没过几天,是在早饭后,那跳猴子正蹲在堂屋门口的门台上抽着烟袋,准备一会就出工去。

不料想,这时突然有人破门而入,跳猴子抬眼一看,不觉就是大惊失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敢情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闺女桂芬!

只见此时的桂芬,披头散发赤着脚,衣衫凌乱,胸怀虚掩半露的,像一股旋风般闯进了门来——明显的一副疯癫来派,不似常人。

就在一头雾水地跳猴子不觉站起身来,还没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这当口,那闯进门来的桂芬一看见了他,恶狠狠地抬手一指,说了一声“你个坏蛋王八羔子!我要杀了你”,之后便抄起旁边的一把铁锨,直奔着他就扑了上来。

跳猴子一见,虽一时不明就里,但他还是想凭借往日的威风先把桂芬镇住再说。

只是这次他的断喝毫不奏效;那桂芬根本就不理会他这吹胡子瞪眼的一套,只管扬着铁锨直直地奔他砍将过来!

如此之下,那跳猴子见势不妙,也就只得慌忙躲避。于是便被桂芬满院子里追着转起了圈来!

闻声从屋里出来的桂芬娘,一看眼前情景,她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她一边跌跌撞撞从屋里奔出来,一边还声腔苦哀地冲那追赶跳猴子的桂芬喊叫着:

“芬啊!那、那是你爹呀!”

但见那桂芬,她对母亲的喊叫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追打那跳猴子,嘴里连喊着“杀了你杀了你”······

桂芬疯了!

一天到晚,她要么到处疯跑,见人就追打,甚至抓住了就下口咬;要么就是言语混乱地连哭带叫!

再要不,她就是冲着人嘿嘿傻笑,眼里却是直流眼泪······

她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对桂芬的婆婆来说,自从把桂芬这个儿媳娶进家门,“事与愿违”是对她心境最恰当不过的写照。

你看:它出于担心桂芬也会像家里娶进的头一个儿媳那样,没等下蛋就“腾楞”了,所以满心里巴不得桂芬能马上怀孕,生下个孩子才好。

可现实是:桂芬那里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却迟迟就是没有动静。

而桂芬一当每月的那几天“来事”时,只要让她在茅房里看到了“红”的,自然就会引起她老大的沮丧,甚至是气恼。心里由不得便暗暗骂那桂芬是光会吃食的“菜货”。

但她骂归骂,除了继续“勉励”他那傻瓜儿子加紧努力之外,一时倒也无计可施。

也正由于急切盼望着桂芬赶快怀上,她甚至还禁不住羡慕地联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娘家时的那位本族的邻居大爷;

在她的印象当中,自她小的时候,有时便会听到邻居的那位大娘骂大爷是什么“抓地虎”。

只是那时还小,她还不明白那是个啥意思。

到后来大了,她偷偷听了别人说这才知道,敢情那大娘骂大爷是抓地虎,是指大爷的“那方面”的本事就像抓地虎一样厉害——只要是沾一次大娘的身,大娘立马也就能怀上了——一种一个准。

正所谓:蜻蜓一点水,大功便告成!

据说,也正是因为大爷有“那本事”,加之大娘的“那块地”也实在是旱涝保收的丰产田,所以,虽然他们婚后夫妻生活极不方便,难得有亲热一次的环境与机会。

有时实在想亲热一回,那也只得瞅着在庄稼地里干活的时候。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接二连三地生下了一大窝孩子!

说大爷他们两口子夫妻生活不方便,那是有理由的:大爷他们兄弟多,家里住的地方又实在是窄巴得很——据说最挤巴的时候,甚至一个吊铺上能娶进三个儿媳妇!

试想一下:

三对夫妻挤在一个吊铺上,别说是你想搞点什么激情的动作,就是有哪一个想动一动身,或是喘气声稍微粗那么一点,整个吊铺上的人谁能不知道!

因为桂芬婚后的肚子不能立竿见影,婆婆不禁对她心生埋怨,甚至气恼。

所以,有意无意间,婆婆的这种心情也就不免会在态度上表露出来。

对婆婆的这一表现,桂芬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暗暗擦眼抹泪而已。

不过,较比起婆婆所给予桂芬的心情不爽,那公爹史得胜才是更让桂芬如坐针毡,整天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心里五脊六兽不自在!

那史得胜,可以说,如今的他,已是撕掉了自己当初的伪装,越来越有点不加掩饰地向桂芬流露出了他想扒灰的邪恶企图。

只是桂芬坚守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尽力躲避着、不接他的茬就是了。

对于公爹史得胜的这事,桂芬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羞于启齿对人言说。

而她更为担心的,是一旦把事情声张开来,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人嘴可是两张皮呀!同一件事情,那是完全可能有两种——甚至多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舌头底下压死人——她一想想就由不得后怕!

另外,要是事情闹大了,那自己以后跟这老的小的一家人还怎么相处?事情能依着自己的想法来——想不过就不过了吗?

真要能那样的话,自己这就离开这个门!

但这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要有这种可能,自己也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地步了——当初自己压根就不情愿踏进这个门!

应该说:桂芬对公爹的图谋不轨采取了躲避、隐忍的做法,其实还不仅是出于上述的这些顾虑,她有时甚至还会善良、天真地以为:

只要自己严防坚守日久,也许就会让公爹感到绝望——断了念想;甚至一个良心发现,动起了恻隐之心,事情或许会像裤裆里放屁,慢慢也就自消了——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唉,善良的姑娘啊······

在此,我们来给桂芬设想一下:假如在这件事情上,她从一开始就不是采取躲避隐忍的保守做法,而是主动努力去化解,去求助于婆婆,或者是求助于其他人,事情也许就不会是后来的这个样子了。

然而,生活就是生活;生活中没有假设。

更不可能重来!

于是,让我们感到无比遗憾地,是生活向我们展现出色彩斑斓的瑰丽与美好的同时,也在向我们暴露出了它藏纳着的丑陋污垢与黑暗罪恶······

那是一天的下晚······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螳螂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