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1

三奎跟玉淑的結婚日期選定在臘月十八。

按“過了臘八就是年”的老講究,婚期正好處在過年期間。

這倒不錯——過年和娶媳婦湊一塊,祥瑞喜慶,交相輝映,熱鬧!

眼看婚期一天天臨近,各項準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

就是用作洞房的那東偏房裡吊棚頂的事,三奎自覺手腳勤快,又機巧,乾脆小不求人,抽空閑忙地也就自己動手幹了起來。

在三奎忙活這事的過程當中,作為他的好朋友,那張來順、大尿罐他們幾個,也斷不了時常就瞅空過來給他幫把手。

這天晚上,都十點多了,三奎還在不知疲倦地忙活着。

旁邊給他打幫手的那張來順,別看此人平日里是個悶悶嘰嘰、不多言語的個性,其實有時倒也不缺乏逗個悶子的小機靈。

這不,當他看看三奎那忙忙活活、嘴裡還小曲亂哼哼地精氣神,靈機一動之後,儘管他也明明知道三奎離結婚還只有三天時間了,可他嘴上卻是故意對三奎說道:

“還是歇一會再干吧,反正離結婚不是還有五天嗎?不用着急。”

再看那三奎;他本來正像“洞房花燭盼天黑”一樣,內心對婚期的那份急切盼望,使得他把那結婚日期,不知早就在心裡來回數算過多少遍了,因而,他對自己還有幾天就要結婚的這碼事,心裡自然是記得再清楚不過。

眼下,他一聽得張來順這故意錯說的言語,一時也沒多尋思,只是不假思索地便開口對張來順糾正地道:

“什麼還有五天?是三天。”

一聽三奎這話,張來順由不得“噗嗤”一下發了笑。

而張來順這一笑,也讓三奎陡然一下意識到了什麼,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手裡還一指點張來順,自我解脫似地笑道:

“你這傢伙······”

關於嫁妝這件事,玉淑的父母一開始就許諾給閨女陪送一對箱子和一張飯桌。

這在用一對板凳就能把閨女打發出嫁的當時,如此大方的出手已是實屬不多。

至於大奎這頭,婚事上花多花少,儘管羊毛出在羊身上,實在是麥子煎餅卷手指——口口咬着自己的肉,可無論如何,面上的事總還是儘可能說得過去才好。

於是,大奎思之再三,便去跟村裡的木匠定做了一個抽屜桌和一對小椅子。

因為一時拿不出錢來付賬,就算是先賒着。

按鄉間風俗,男女結婚成親之前,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一道程序就是“上頭”。

所謂上頭,就是在結婚的前三兩天,男方把買來給女方出嫁時要用到的紅頭巾、紅腰帶、搽臉粉之類,委派兩個親近男子前去送達女方。

同時,這二人還要將男方備辦的傢具一併也送過去,以便讓女方在上面擺放上一些結婚禮品之類。

等結婚的那天,那些傢具便會被女方差人都給抬着送來——這樣人來人往的,主要就是為了顯得熱鬧。

而之所以說“上頭”是男女結婚之前最關鍵的一道程序,原因是有一些女方家庭,由於某些要求沒被滿足,往往就會藉著這個還沒有“木已成舟”的最後關頭,肆意刁難、耍態度,想逼男方就範。

以“不滿足條件,出嫁那天就不去人”相要挾,就是最為慣用的手段。

事情往往是:有些男方也就是在這個最重要的關節點上撐不住勁,最後只得敗下陣來;能咬咬牙答應下來的,也就盡量答應下來——既無耍態度的資格,也無此膽量!

他們抱着的思想不外乎是——“七十二拜都拜了,就不差這一哆嗦了;不管怎麼著,還是先把媳婦娶進門才是上上策!”

由此也可以看出,去給人家“上頭”的這一差事,也實在不是那麼容易擔任的。

看看現實生活當中,也確實有些人,就因為去擔任“上頭”這一角色是而遭遇了尷尬——正好遇上了一個“難纏”的主,本來好好的一頓酒席,卻讓人吃出了肚子疼來!

甚至,要是當事者一個辦事不力,關鍵時刻言差語錯掉了鏈子,被人家女方灰溜溜給攆回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三奎結婚之前,去擔任給玉淑“上頭”這一角色的是三叔和四奎。

以玉淑家的為人和做派,想來這二位不會有吃不成酒席的擔憂。

就看那四奎,他倒顯得很是輕鬆:一當在靈官村村頭上跟出來迎接他們——給他們引路的玉淑一見面,他便開起了玩笑來,對玉淑笑道:

“三嫂,你跟我三哥結個婚還得麻煩我來跑這一趟!要不,咱乾脆就來個省事的,我這就用小車推你回家過門去——丁是丁卯是卯,哪天拜堂哪天好。咋樣?”

哈哈,也難怪四奎會這樣來跟玉淑開玩笑,因為自從定親那時跟玉淑開始接觸,玉淑的樸實賢惠、隨和而熱情的心性,自然而然地,很快也就讓四奎對她產生出了一家人的那種親近感······

在一對有情人的熱切期盼中,婚禮如期而至。

有情人終成眷屬。

嘿嘿,這話是很簡單,一嘴也就說出來了。但三奎跟玉淑美眷繾綣的起始,其實也是不免遭遇了甜蜜的、羞於言說的——尷尬。

怎麼回事呢?

原來,當白天那你擁我擠看新媳婦的喧鬧早已過去,連晚上那些來鬧洞房的人們也帶着歡樂地滿足感離去,三奎送他們到了院門外。

當返身回到院里,本來急欲回到洞房去的三奎,一當看到了灶房裡亮着的燈光——意識到大哥肯定正在屋裡時,突然之間,他的心中一下產生出一種很想跟大哥去坐一坐的意念······

三奎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婚事走到眼下,這些日子以來,最不容易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那一直默默操勞的大哥!

三奎推門一進灶房,果然就只是大奎一個人在裡邊。

三奎叫了一聲“大哥”,沒說別的,只是在大奎對面坐了下來。

三奎從衣兜里拿出一盒香煙,先給了大奎一支,自己也叼起一隻。

他先給大奎點上火,之後兩人抽起煙來。

此時此刻,兩人似乎都有許多想說的話,但一時又誰都沒開口說什麼,就只是那麼悶悶地抽着······

直到一支煙抽到過半,大奎開口催促地:

“時候不早了,快回屋去歇了吧。”

“嗯。大哥,你也早歇着吧·······”

“我知道,你快回屋吧。”

三奎又看了一眼大奎,沒再說什麼,臉一低出了灶房······

回到洞房——一下置身在一個與剛才迥然不同的環境與氛圍當中,又一眼看到那玉淑已是上床躺在了被窩裡——光是兩隻眼睛還露在外面。

頓時,三奎的心裡便激起了一種激動興奮、而又充滿着神秘幸福感的情緒······

本來,有那麼一瞬間,激情澎湃的三奎,很想脫衣上床後乾脆就到玉淑那頭的被窩裡去就行了。

但是,他內心的那股一時又實在抹不開臉的羞澀,讓他在手腳有些慌亂地脫下外衣後,不禁就打了退堂鼓——只得在被窩的另一頭躺了下來。

不過,此時此刻的三奎,他一時又如何能躺得住呢?

而在這種兩難的情緒作用下,一種似乎是尿急的感覺,讓三奎居然想到了要去上茅房!

至於他去了茅房解沒解手不知道,反正很快他就回來了。

回來後,仍無勇氣直接到玉淑那頭被窩去的三奎,只得又在那另一頭的被窩裡躺了下來。

只是這次他又是很快爬了起身,再一次上了茅房去!

簡短截說:在這天寒地凍的三九臘月天里,三奎的如此三番兩次來回折騰,不說那被窩裡能不能存住點兒熱乎氣,就看那三奎本人,當他第三次從外面進來屋時,不光渾身打了哆嗦,就是他那嘴裡,哈哈,也已是有點像發情的老母豬一般,上下牙齒不由自主地亂“咯噠”起來!

也正是在三奎這次一回到了屋裡,那同樣也是滿心羞澀的玉淑,她出於心疼三奎——見三奎這麼出去進來地沒完沒了,尋思着這樣下去非得把人被凍壞了不可!

於是,一個實在忍耐不住了,玉淑便只得開口對三奎問道:

“你、你這麼一趟又一趟的,就不怕冷嗎?”

三奎打腫臉充胖子地:

“不、不冷······嘿嘿,不冷······”

“不冷那你還哆嗦啥?”

“我、我······嘿嘿,我這是凍的。”

“那、那你還不趕緊上床來暖和一下?當心凍着了。”

說著話,玉淑便將自己那頭的被角暗示地掀乎了那麼兩下。

三奎見狀,心下大喜,也就借坡下驢地:

“那、那、那也行······嘿嘿,其實,我、我也是這麼想來着。就、就是·······”

“凍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還不趕緊的。嘻嘻。”

“沒、沒事。這點冷還能凍着我了嗎?嘿嘿······我啊、啊、啊提!”

三奎感冒了!

而三奎第二天一早起床後得知:敢情那四奎昨天晚上竟然也感冒了!

下一章節的標題是:感冒也要講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