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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奎跟玉淑的结婚日期选定在腊月十八。

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老讲究,婚期正好处在过年期间。

这倒不错——过年和娶媳妇凑一块,祥瑞喜庆,交相辉映,热闹!

眼看婚期一天天临近,各项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

就是用作洞房的那东偏房里吊棚顶的事,三奎自觉手脚勤快,又机巧,干脆小不求人,抽空闲忙地也就自己动手干了起来。

在三奎忙活这事的过程当中,作为他的好朋友,那张来顺、大尿罐他们几个,也断不了时常就瞅空过来给他帮把手。

这天晚上,都十点多了,三奎还在不知疲倦地忙活着。

旁边给他打帮手的那张来顺,别看此人平日里是个闷闷叽叽、不多言语的个性,其实有时倒也不缺乏逗个闷子的小机灵。

这不,当他看看三奎那忙忙活活、嘴里还小曲乱哼哼地精气神,灵机一动之后,尽管他也明明知道三奎离结婚还只有三天时间了,可他嘴上却是故意对三奎说道:

“还是歇一会再干吧,反正离结婚不是还有五天吗?不用着急。”

再看那三奎;他本来正像“洞房花烛盼天黑”一样,内心对婚期的那份急切盼望,使得他把那结婚日期,不知早就在心里来回数算过多少遍了,因而,他对自己还有几天就要结婚的这码事,心里自然是记得再清楚不过。

眼下,他一听得张来顺这故意错说的言语,一时也没多寻思,只是不假思索地便开口对张来顺纠正地道:

“什么还有五天?是三天。”

一听三奎这话,张来顺由不得“噗嗤”一下发了笑。

而张来顺这一笑,也让三奎陡然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手里还一指点张来顺,自我解脱似地笑道:

“你这家伙······”

关于嫁妆这件事,玉淑的父母一开始就许诺给闺女陪送一对箱子和一张饭桌。

这在用一对板凳就能把闺女打发出嫁的当时,如此大方的出手已是实属不多。

至于大奎这头,婚事上花多花少,尽管羊毛出在羊身上,实在是麦子煎饼卷手指——口口咬着自己的肉,可无论如何,面上的事总还是尽可能说得过去才好。

于是,大奎思之再三,便去跟村里的木匠定做了一个抽屉桌和一对小椅子。

因为一时拿不出钱来付账,就算是先赊着。

按乡间风俗,男女结婚成亲之前,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道程序就是“上头”。

所谓上头,就是在结婚的前三两天,男方把买来给女方出嫁时要用到的红头巾、红腰带、搽脸粉之类,委派两个亲近男子前去送达女方。

同时,这二人还要将男方备办的家具一并也送过去,以便让女方在上面摆放上一些结婚礼品之类。

等结婚的那天,那些家具便会被女方差人都给抬着送来——这样人来人往的,主要就是为了显得热闹。

而之所以说“上头”是男女结婚之前最关键的一道程序,原因是有一些女方家庭,由于某些要求没被满足,往往就会借着这个还没有“木已成舟”的最后关头,肆意刁难、耍态度,想逼男方就范。

以“不满足条件,出嫁那天就不去人”相要挟,就是最为惯用的手段。

事情往往是:有些男方也就是在这个最重要的关节点上撑不住劲,最后只得败下阵来;能咬咬牙答应下来的,也就尽量答应下来——既无耍态度的资格,也无此胆量!

他们抱着的思想不外乎是——“七十二拜都拜了,就不差这一哆嗦了;不管怎么着,还是先把媳妇娶进门才是上上策!”

由此也可以看出,去给人家“上头”的这一差事,也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担任的。

看看现实生活当中,也确实有些人,就因为去担任“上头”这一角色是而遭遇了尴尬——正好遇上了一个“难缠”的主,本来好好的一顿酒席,却让人吃出了肚子疼来!

甚至,要是当事者一个办事不力,关键时刻言差语错掉了链子,被人家女方灰溜溜给撵回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三奎结婚之前,去担任给玉淑“上头”这一角色的是三叔和四奎。

以玉淑家的为人和做派,想来这二位不会有吃不成酒席的担忧。

就看那四奎,他倒显得很是轻松:一当在灵官村村头上跟出来迎接他们——给他们引路的玉淑一见面,他便开起了玩笑来,对玉淑笑道:

“三嫂,你跟我三哥结个婚还得麻烦我来跑这一趟!要不,咱干脆就来个省事的,我这就用小车推你回家过门去——丁是丁卯是卯,哪天拜堂哪天好。咋样?”

哈哈,也难怪四奎会这样来跟玉淑开玩笑,因为自从定亲那时跟玉淑开始接触,玉淑的朴实贤惠、随和而热情的心性,自然而然地,很快也就让四奎对她产生出了一家人的那种亲近感······

在一对有情人的热切期盼中,婚礼如期而至。

有情人终成眷属。

嘿嘿,这话是很简单,一嘴也就说出来了。但三奎跟玉淑美眷缱绻的起始,其实也是不免遭遇了甜蜜的、羞于言说的——尴尬。

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白天那你拥我挤看新媳妇的喧闹早已过去,连晚上那些来闹洞房的人们也带着欢乐地满足感离去,三奎送他们到了院门外。

当返身回到院里,本来急欲回到洞房去的三奎,一当看到了灶房里亮着的灯光——意识到大哥肯定正在屋里时,突然之间,他的心中一下产生出一种很想跟大哥去坐一坐的意念······

三奎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婚事走到眼下,这些日子以来,最不容易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那一直默默操劳的大哥!

三奎推门一进灶房,果然就只是大奎一个人在里边。

三奎叫了一声“大哥”,没说别的,只是在大奎对面坐了下来。

三奎从衣兜里拿出一盒香烟,先给了大奎一支,自己也叼起一只。

他先给大奎点上火,之后两人抽起烟来。

此时此刻,两人似乎都有许多想说的话,但一时又谁都没开口说什么,就只是那么闷闷地抽着······

直到一支烟抽到过半,大奎开口催促地:

“时候不早了,快回屋去歇了吧。”

“嗯。大哥,你也早歇着吧·······”

“我知道,你快回屋吧。”

三奎又看了一眼大奎,没再说什么,脸一低出了灶房······

回到洞房——一下置身在一个与刚才迥然不同的环境与氛围当中,又一眼看到那玉淑已是上床躺在了被窝里——光是两只眼睛还露在外面。

顿时,三奎的心里便激起了一种激动兴奋、而又充满着神秘幸福感的情绪······

本来,有那么一瞬间,激情澎湃的三奎,很想脱衣上床后干脆就到玉淑那头的被窝里去就行了。

但是,他内心的那股一时又实在抹不开脸的羞涩,让他在手脚有些慌乱地脱下外衣后,不禁就打了退堂鼓——只得在被窝的另一头躺了下来。

不过,此时此刻的三奎,他一时又如何能躺得住呢?

而在这种两难的情绪作用下,一种似乎是尿急的感觉,让三奎居然想到了要去上茅房!

至于他去了茅房解没解手不知道,反正很快他就回来了。

回来后,仍无勇气直接到玉淑那头被窝去的三奎,只得又在那另一头的被窝里躺了下来。

只是这次他又是很快爬了起身,再一次上了茅房去!

简短截说:在这天寒地冻的三九腊月天里,三奎的如此三番两次来回折腾,不说那被窝里能不能存住点儿热乎气,就看那三奎本人,当他第三次从外面进来屋时,不光浑身打了哆嗦,就是他那嘴里,哈哈,也已是有点像发情的老母猪一般,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乱“咯哒”起来!

也正是在三奎这次一回到了屋里,那同样也是满心羞涩的玉淑,她出于心疼三奎——见三奎这么出去进来地没完没了,寻思着这样下去非得把人被冻坏了不可!

于是,一个实在忍耐不住了,玉淑便只得开口对三奎问道:

“你、你这么一趟又一趟的,就不怕冷吗?”

三奎打肿脸充胖子地:

“不、不冷······嘿嘿,不冷······”

“不冷那你还哆嗦啥?”

“我、我······嘿嘿,我这是冻的。”

“那、那你还不赶紧上床来暖和一下?当心冻着了。”

说着话,玉淑便将自己那头的被角暗示地掀乎了那么两下。

三奎见状,心下大喜,也就借坡下驴地:

“那、那、那也行······嘿嘿,其实,我、我也是这么想来着。就、就是·······”

“冻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赶紧的。嘻嘻。”

“没、没事。这点冷还能冻着我了吗?嘿嘿······我啊、啊、啊提!”

三奎感冒了!

而三奎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得知:敢情那四奎昨天晚上竟然也感冒了!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感冒也要讲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