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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压着泥泞的路,驶向门前,却没有停下来。车子并不快,所以齐英儿看得清楚。一位俊美的脸从车帘下探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好对着坐在屋里的齐英儿,她的目光又变得极温柔,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浮在脸上。脸色中透露出怜悯,温柔中夹杂着无奈。

车子已经驶过酒馆,车声渐远。齐英儿看到了那张脸,心中却惦念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始终都放不下的女人。

齐英儿活动活动肩膀和腿,肩膀虽然还有点痛,但是腿却不像之前那么麻了,便起身离开了酒馆。刚才已有两辆马车驶向远方,泥泞的地上车辙却不杂乱,这两辆车都朝着一个方向去的,齐英儿暗暗想道:“第二辆车上的人是谁?她也是去万军帮的?”

马车外观朴素不失优雅,马车内很宽敞,足可以坐下六个人,可车内现在只做了一男一女两人。一个是方才撩起帘子看着齐英儿的女人,在他一旁坐着的男人,面膛黝黑,双眼炯炯,鼻梁高挺,颇有侠客气息。最醒目的的靠在他一旁的那把剑,健身剑柄都是深红,就像用血浸染的。剑身上雕着两条龙盘向护手,椭圆形的护手做工也极为精致。

那男人看到女子一脸愁容,便问道:“绮雨,你怎么了?”

这女子就是当年虚御山上思云阁中“混元仙翁”白澜光的亲传女弟子,林绮雨。而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就是当身负重伤并被林绮雨细心照顾的明开岳。

七年之间,二人从一刚开始萌发的感情终于结成了果,二人已成夫妻。

当年二人就在穆无涯公证之下成为结发夫妻,穆无涯想要让自己的师侄去过安稳的日子,不要再问江湖中的事情,想让师侄过上自己大徒弟齐风那样的生活。

可是明开岳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看到师门不幸,看到江湖混乱,他的那一腔热血又怎能就这么憋在心中?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现在不比从前,现在自己有了家室,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些顾忌。他的心情是那么复杂,那么纠结。

林绮雨是个贤惠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明白丈夫的心情,便轻轻挽住他的手说,“不用太过估计我,你是做大事的人,就要有做大事的样子。我是你的妻子,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而且,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的功夫也是得到师傅的真传,不用担心我会有危险。”

听了林绮雨的话,明开岳眉间那愁容顿时散开,但心中却泛起不明的感觉。林绮雨武功确实高,甚至不低于自己,但他既为她的丈夫,却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安安稳稳,内疚之情挥散不去。“自己欠她的已经够多了,可她是那么体谅我,我为何不能多考虑一下她!我为何就不能照师伯所说,安安稳稳不问江湖事?”

但这一切的复杂心情却被三个字化解了。“我爱你。”

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颠晃晃,林绮雨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孩子。”

明开岳道:“孩子,如今世道这么乱,街上乞讨小孩又何止一个两个。你呀,每见到一个这样的人,都会伤心半天,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绮雨微微一笑,笑容是那么美丽,却又有说不出的感伤,“不是乞讨的小孩儿。”

明开岳道:“那是?”

林绮雨转过头看着窗帘,窗帘挡在窗前,就像隔出了两个世界。

林绮雨道:“一个小孩儿,却拿着剑,一把可以杀人的剑。”

明开岳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确实,比起上街乞讨的小孩,更可怜的就是手拿杀人兵刃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拿着可以夺取他人生命的兵刃?是谁在他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明开岳不语,只是看着林绮雨。

林绮雨转过头来,笑道:“你看你,你总爱皱眉头,这样不好。”

明开岳说道:“你总是为别人感伤,这样不好。”

林绮雨轻轻靠在明开岳怀里,道:“我难道还要为自己感伤吗?”

明开岳道:“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吗,或许我......”

林绮雨打断道:“或许你应该听师伯的话,远离江湖,是吗?”

明开岳没有说话,因为这就是他想说的。

林绮雨笑道:“即便远离江湖,你依然没法安心过日子。”

明开岳道:“怎么会?”

林绮雨道:“怎么不会,你能骗自己,但是你骗不了我。”

林绮雨从明开岳怀中坐了起来,看着明开岳道:“你喜欢江湖,而我心中只有你。所以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还记得那句话吗?”

“我去哪,你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林绮雨又躺在明开岳怀里,笑得那么幸福。

——你去哪,我就去哪——

齐英儿从梦中惊醒。自己躺在一堆潮湿的稻草上,盖在自己身上的只有漫天的星星和漆黑的天。他梦见了女人,梦见了牵着自己手的那个女人,那个被自己甩掉的女人。

他不愿再去想了,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他走了一天,没吃没喝,累到躺在一堆潮湿的稻草堆就能睡着。

他沿着那车辙走到了这个地方,车辙印消失了。两辆车平白消失了。齐英儿不知道该往哪走,他的肚子咕咕叫,他只是凭着自己直觉继续走。

突然,马蹄声骤起,两匹马一前一后从远处疾驰过来,刚才还只是几个小点,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天黑的缘故,马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在路中间还有个人,直到跟前,马上的人才注意到,急拉缰绳,马儿痛得仰天长嘶,前蹄腾空,齐英儿也吓得坐倒在地上。

马上的人并没有说话,另外一匹马上的人却大声喝道:“他娘的不长眼吗?找死!”

齐英儿看着眼前的马,借着淡淡的月光,也看得出这是一匹白马。马上的人是一个白衣少年,面容俊秀,文雅气十足,怎能想到这人的御马之术如此高超。齐英儿只顾看着,根本没有听到令一个人的斥骂。

那人一看齐英儿还不让道,在地上不起来,忽从马鞍后抽出一根一丈一尺的长棍,棍如长蛇,朝齐英儿飞去。

齐英儿根本无暇反应,眼看这根棍就要穿了自己的脑袋,只见马上那白衣少年挥出一鞭,竟将那人脱手之棍牢牢卷住,少年往后一拉,又把棍子甩到了那人的手里。

白衣少年冷冷道:“我可救了一命啊!”

在他身后的人立刻低下了头,“谢少主,若不是您,恐怕我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白衣少年不再理会他,他纵身下马,身轻如燕,走到齐英儿跟前,说道:“你没事吧。”

齐英儿摇摇头道:“没事,没事。”

刚才那使棍的人在马上笑道:“看来这小子是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