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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白雪背靠着石壁。

刚刚她猝不及防地被芜颜一掌拍撞在上面,一时间脑子还有点懵。

并不是受了伤,她的神体可谓毫发无损。但是沧白雪低着头,目光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腹部。

方才承受的力道——芜颜怎会有这般力道!这分明是一个至少力仙才能击出的掌力,而且被攻击的刹那间,沧白雪还清晰看到了芜颜身上浓浓的黑气。

这绝不是净君该有的气息。

就算是芜颜也接受了轮转月的力量,也不应该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股蹊跷不仅仅是所谓覆灵带来的。

沧白雪觉得头昏脑涨,恍惚之间脑海里极速飞过几个画面,她怔了。

“其实我们都一样”

沧白雪错愕地抬头。

不知何时,芜颜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目光深幽,神色异常。

“我们都一样爱而不得”芜颜苦笑地扯了下嘴角,这个表情古怪至极,沧白雪这一千多年来都从未见过芜颜这个表情。

“不过你算是等到了吧?”芜颜慢慢伸出手,想是要抓她,声音愈来愈低沉,“而我呢我?也该等到了吧?”

就在芜颜的手即将触碰到沧白雪的胳膊时,她从头痛中惊醒,一抬腕,猛地将芜颜的手打开。

“你你不是”沧白雪捂着头,吃力却又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你不是芜颜”

眼前人瞪大了眼。

“我的芜颜

早就死了啊!!!!——”

歇斯底里地一声吼。

眼泪夺眶而出,翻涌的记忆撞击着头脑,沧白雪顾不上这攥着神经的疼痛,怒火冲天。

“想起来了?”

芜颜死死盯着她。

计划不如变化,在这时候还出个岔子她真是始料未及。眼看献祭时间马上到了,芜颜索性亮出了淬毒掌,想要将沧白雪迅速控制住。

然而,旭阳出鞘。沧白雪感觉自己的脑子还在膨胀,但是她意识清醒,不差分毫,那诛心的记忆越来越分明,她咬牙忍下情绪,执剑而袭,现在的她,对眼前这个人,可是半分怜惜都没有了!

剑舞于空,沧白雪降手就是一个扇剑重奏,芜颜不想她出手如此果断,猝不及防,但所幸还是躲了过去。

牢狱中的众神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却还是一头雾水。沧白雪对于这个芜颜为何如此熟悉自己的剑术技巧已经毫不讶异,一切的因果在她胀痛的脑海里都有了答案。

“我的剑。”

沧白雪忽然道。

芜颜才从上一个剑影中侥幸逃脱,断了一丝发,捂着胸口闻声扭头。

“谁都躲不过。”沧白雪冷声道。

芜颜一怔。

自己周身赫然一圈剑光窜地而起,一个菱形剑阵将她前路全全封死。

几乎是同时,穿体之痛开裂在她的身躯,一声破音般的痛嚎震耳欲聋,而这次,众神都惊呆了,他们确确实实听见了!这不是芜颜的音色,甚至这是个男声!

易容之术已经开始有些脱落,她居然全然不管身上的伤口,只死死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情绪濒临决堤。

“她还在的,她还在的!她还在的,在的,她还在的在的在的!”

这一连串疯魔般的声音,一会儿是芜颜的音色,一会儿是那个男声,这个人半蜷在地上,像是要彻底走火入魔了。

沧白雪一个字都不想问。

她走近那蜷缩的人,杀意满目。

而那人猛地抬头,突然收指作法,沧白雪以为她要挣扎,旭阳圣光愈显,谁知,背后平生一股力量,撞到她身上时,沧白雪再次哑然,这冷如冰窟的感觉,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不等她反应,那股力量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赫然砸入一方湖水之中。

那湖水是围绕着石壁之下的,宽大且深,清澈见底,丝丝盈光漂浮,沧白雪进来时根本没注意,而这一刻,最后一条锁链也宛若在脑子里断裂,她尘封的记忆全然解开。

原来,

自始至终,那位天神大人的记忆根本没有一丝缺损。

沧白雪自认为的魂穿根本并非继续,而是完完整整的成为。

两千年的点点滴滴。

她脑海里是分毫不差的,从未消失。

只不过——

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沧白雪真想出去马上打一架,胸口激荡的情绪却无法缓解逐渐冰冷僵硬的四肢。

这个冰池,是沧白雪的噩梦。

一百年的噩梦!

“金沙大人!保持清醒!”

沧白雪耳畔突然涌进一个女声。

她猛地睁大眼,一盏暖黄色的灯笼罩头顶,置在冰池半空中,灯光映入眼底,力挽狂澜地拽了沧白雪险些被吞没的神智。

花瑶从天而降,临渊灯被她挥手一甩,所幸赶上,不过她刚想冲池救人,一股浓烈的瘴气扑面而来,她扭头。

她当然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死。

如果真那么容易死,她当年早就亲手屠了他。

地上的人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美丽的脸壳逐渐脱落,那纯净的紫裳被血染了个透红。而他自己盯着身上的血口,想起了当年那紫衣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失声哀嚎。

“别用她的脸!”花瑶怒目而视,“恶心的东西!”

恶心的东西。

五个字,记忆又拉扯了回去。

他发疯般地掩面笑起来。

黑气缭绕,易容散去。

一只鬼爪缭绕脸颊,针形瞳孔森森,黑色长袍。他一摆袖,鬼镰显现。

——幽生冥。

关于幽生冥,沧白雪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而花瑶本身就从未忘了这个不祥之兆的人。

那是在芜颜晋为净君后的不久,在渡化一场万怨之劫的时候,她拾到了一个小妖。这小妖在万怨之中煎熬了百日之久,浑身怨气困缚,奇迹的是他竟没有丧失自我心智,还有救。

芜颜花了相当多的灵力才替他散尽了怨气,那小妖对这位女神感激涕零,想要留在她身边当牛做马报答恩情。而当时,花瑶极力反对,不仅是留下此妖的人,就连留下他的命,花瑶也是不认可的。

“恶心的东西。”

这五个字,是当时两人站在净君殿外,花瑶直言不讳的评价。那小妖正趴在门缝,听得一清二楚。

芜颜笑了笑,她自是知道花瑶只是嘴上说得毒辣罢了,她心中是因为担心这小妖的怨气并未完全散去。按当时那个万怨集结的程度,怨气早已蚀骨入心,再强的净流也难以保证根除得一干二净。

花瑶认为还不如索性结果了他,留一个干净的灵魂去轮回来生。

而芜颜自是不忍心的。

她能看出这个小妖是非常渴望活下去的。不然也不会在炼狱般的怨气里煎熬挣扎了那么久。

最终,这件事两人没能达成统一。

芜颜细细考虑后,决定收这个小妖为关门弟子。总归是为了时时防范他体内的怨气夺心,其次倒也是遂了这个小妖自己的心愿。

不过,神魔两界当时正剑拔弩张。这种跨界收徒,还是不宜声张,何况这孩子还自带不祥,所以,芜颜收下的这位小徒,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花瑶、自己的姐姐沧白雪三人知晓而已。

这小妖无名无姓,也忘却了来自何方。

芜颜替他取名为,幽。

不过,虽然芜颜收了幽为徒,但是他已逐渐为妖阶,自然不能学习净法,芜颜只是教他炼气养心的基础,跟的久了,便也学到了一些药方医术。自始至终,芜颜对这名徒弟关照有加,循循善诱。而幽对自己的师父唯命是从,恭敬尊爱。久而久之,紫裙流裳美丽动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虽日日相见,却连分开半刻都会思念成疾,甚至渐渐地,连芜颜日常起居、一颦一笑的细微习惯,都牢牢地被幽刻进了脑海里反复温习,化为了一股深深的痴恋。

随着幽晋魔开始,他体内残留的怨气果然出现了反噬。芜颜替他及时镇压,倒没有造成太大的害处,她也教了幽一些自控的办法,幽学得极其认真。

这时不时发作的怨气也成为了他修炼的绊脚石,在力道的突破上总会难以避免地被分散心智,反复重来。

而对于这一点,芜颜也是经常开导他。以幽的特殊体质,要想登上巅峰之灵本就非常艰难,相比于这个,芜颜更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好这一生就行了。

而幽也总是笑嘻嘻地点点头。

他对追名逐利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不至于沉迷修炼不可自拔。他的梦想很简单,只想每日看着这一人,守着这份情。

每日晨光熹微,浅紫色的裙衣带过几缕清香。他会准备好最美的紫鸢花,放在他师父的书桌上。

等待着她翻开书,一片花瓣飘然而下,换得她嘴角的一抹温柔。

有没有结果他不敢妄想。

或许他真的会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世,与世无争。

或许他真的能安安静静地侯在这一人身边,毫无他念。

或许他真的能像芜颜所言,以后在紫鸢国置一户地,盖一座房,养着他喜欢的鱼,她会每天来抽背他的功课,他不能懈怠,她夸奖他的时候尤为好看。对了,他还要乖乖学着别对花瑶净神摆冷脸,毕竟花瑶还是教过他制药的师父的姐姐他只见过几次面,对方看起来挺清冷,话不多,不过帮他疏通过一次经脉,师父说过别人的善意都要记得,他应当还要给天神姐姐送份礼物感谢

这一切的或许,他都会去做到。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