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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璃始終記得他那個風/流恣意、英姿勃發的小師叔。最後,便是栽在了“情”字上面,進而犯下彌天大罪,違逆天道,墮於邪魔,不入輪迴,最後魂飛魄散,永遠湮滅在了六界之中。

到了如今,所有人提起來,永遠都是“那個幾欲顛覆修真界的魔頭”來形容他,除了自己,誰還記得他曾經也一同手刃過邪魔歪道、一起維護過天下蒼生!

還有錦凰的師兄凌雲,為了一隻小小的雀妖,背棄了自己這個師尊……

他到了這般年歲終於得了錦凰這麼個可心的弟子,他要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於她,無論如何都要護住她,決不能讓她被情/愛給毀了!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面對兩條路。一是選擇信任錦凰,相信她能堅持道心,不為紅塵俗世所擾;二是阻斷一切她與其他男修親近的可能。

正如他方才所想,世間男子千千萬,他斷了一個雲鏵,還會有無數個李鏵、陸鏵……他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風。所以,他只能選擇信任於她,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苻璃不斷在心底暗自說服自己,要相信錦兒,要相信她,相信她……過了許久,才堪堪將心頭的憂慮壓下去,深吸了口氣道:“不,是為師太過着緊了,一直以為你還小,道心不堅會被紅塵迷了眼,卻忘了你已經漸漸長大,心中已經會判斷何事可為何事又不可為。”

說著,周身的氣息逐漸收攏,臉上的冰霜也如初雪般慢慢消融,不過,細瞧起來仍有些不自然,其中還夾帶着些許極為少見的彆扭和不甘願。

“為師相信你自己能分得出輕重,也是為師狹隘了,還不如你看得通透。雲鏵身中劇毒,周圍也確實無認識之人,你且去瞧瞧罷。”

雖然苻璃嘴上這麼說,待錦凰真的離開前往雲鏵的客房時,他又忍不住外放出神識追蹤她的身影。一路追蹤到她瞧見雲鏵漆黑的客房後悄聲離開,又隨着她返回自己的住處,直到聽到隔壁門栓打開的“吱呀”聲他才收回神識,徹底放下心來,閉目開始打坐。

一夜稍縱即逝。

錦凰醒得極早,簡單梳洗一番之後便去了雲鏵所住的院落。到了後卻發現他中毒昏迷未醒,而一同昏迷的還有陸珩和江心月,以及另外兩名中了毒的鬼宗弟子。

問了歸一谷的道友之後才明白,是他們所中之毒霸道異常,致使他們昏迷不醒。

錦凰對靈藥有所涉獵,對毒藥卻是所知了了。歸一谷的道友向她解述了一番後,她也只聽明白了一事,便是那毒是以蠱毒入葯,輔以闐南的稀有奇毒煉製而成。換而言之,那毒所用毒物只有闐南才有!

雖然此毒霸道詭異,但于歸一谷來說卻並非無法可解。

錦凰到的時候,他們正要依照計劃出發,前去採集解毒所用的藥物。

與他們分別之後,她就轉身進了屋。

雲鏵確如歸一谷弟子所說,昏迷不醒。luo/露在外的皮膚因為毒素的影響,呈現出駭人的青黑色。不過,大約是因了歸一谷弟子的照料,氣縷尚算平穩。

眼見昨日苻璃他們約定的時辰逐漸迫近,錦凰也不敢再耽擱,辭別了負責照料雲鏵的歸一穀道友,轉身出門,朝鬼宗大殿走去。

她到的時候,還不算太晚,不過人卻已經到了大半。她與眾人紛紛見過禮之後,苻璃與青林姍姍來遲。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時指辰時,青林與苻璃當先,眾人隨在後面,浩浩蕩蕩地前往鬼宗刑法總堂。

由青林指引,眾人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潭口。

青林一馬當先,凌波踏入水潭。隨着他的步伐,潭面上蕩漾起一圈圈漣漪。同時,水面之下,有幽藍色的符文驀然凝聚,一路鋪展,匯成一條藍色的符文帶,在水面下兀自流轉。

眾人跟在他身後,依次走上符文帶,待行至水潭正中央,符帶亦行到了盡頭,融匯成一道圓形的傳送法陣符圖。

青林踏入傳送陣,下一吸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法陣中。眾人見狀,依次效仿。

錦凰隨在苻璃身後踏入傳送陣,只覺得剎那間眼前景緻變幻,下一吸她整個人便置身於刑房之中。

之所以知道是刑房,實在是周圍的陳設太過鮮明。

兩側和頭頂均是漆黑的石壁,看不出材質,黑壓壓籠罩下來,冷酷而壓抑。石壁上端一丈高的地方每隔十步,便掛有一盞壁燈,內里點燃鬼火,渾濁的火焰發出幽藍色的火芒,明明滅滅,襯着兩側望不到盡頭的通道,說不出的森然。

幾乎是腳尖踏觸地面的一瞬間,迎面而來一股懾人的陰寒和乖戾的肅殺,若不是錦凰腹中有幽冥鬼鼎,恐怕便是她金丹期修為都難以抵禦這逼人的寒意。

她老早便聽說過,鬼宗的刑罰獨樹一幟,是以強大而陰毒的冤魂入室,對罪犯施以刑罰。

她聽着鑽進耳中的一聲聲詭異的如同孩童稚嫩的尖利笑聲,夾雜着撕心裂肺的慘叫哀嚎聲,冷眼看向鬼火壁燈下筆直站立的一名名黑袍鬼修。他們與其他鬼宗弟子衣着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腰間的束帶上扣有一枚發暗的金屬腰扣,繪以鏤空的猙獰鬼面。在鬼火幽藍色的火芒下,折射出逼真的質感,彷彿掙扎而出的討債惡鬼。

這些人身上還另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寬大的風帽將他們的臉盡數攏在黑暗中,瞧不出面目。他們每人手中都握有一根漆黑髮亮的鎖鏈,垂向地面的一端連接着一柄同色的三片風輪。錦凰敏銳地聞到從風輪上面逸散出來的戾氣和淡淡的血腥味兒。

突然,左肩肩膀處貼上一隻溫熱的手掌,她本能地身子骨一震,卻聽到苻璃道:“勿動”。接着,便有渾厚的靈氣從肩膀處滲入到體內,周身像是沐浴在日光下,瞬間變得暖融。

他並不知道,錦凰根本不需要他如此。此刻,她丹田中的鬼鼎就跟只貪食的饕餮,貪婪又瘋狂地吸納周遭的陰戾之氣。直逼門面的戾氣尚未近得她身,便已被它納入,根本傷不了她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