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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说的是,赵某等惭愧。”赵午说完,不再冲动,第一个坐进胶封的囚车之中。

廷尉道:“皇上有诏,赵王的臣子与宾客,有擅自随同赴京者,一律灭族!各位还是想好了再作决定,免得一时冲动,连累了父母妻儿。”

贯高、孟舒等人听了,只是轻摇着头无奈地一笑,全都髡发束颈坐进囚车,随着赵王进京而去。

赵姬因得到高祖的临幸,此时已经怀有身孕,张敖不敢留在王府内,而是另造行宫让她居住。此际听得消息,也挺着肚腹赶来,欲借着腹中的龙种,到高祖跟前为赵王求得几分人情,寻得一线生机。便也挤进张敖的囚车,一同赴京师而去。张敖握着赵姬的双后,激动地说道:“小王惭愧,未能保得爱姬富贵,反而叫爱姬受到连累。但愿还有来生,让张某有机会结草衔环以报。”

“王爷不要这么说。”赵姬低着头,轻声泣道:“王爷对臣妾的情意,臣妾知道。王爷的无奈,臣妾也知道。臣妾愿意与王爷共患难。”

……

囚车出了赵境,岂料高祖又有了新的旨意,诏令将张敖拘禁于河内郡衙,只将贯高等一众人犯押到长安受审。

诏令之中并未提到赵姬之事,赵姬便跟着赵王进入河内禁中。

廷尉受命将此事究查到底,知道这邦江湖人士全都吃软不吃硬,就打算采用攻心之术,晓以利害让他们开口。

岂料贯高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对廷尉道:“此事都是因为贯某心内不忿,故而设计谋划的,赵王确实不知情。”

“当时皇上与刘敬所为令人激愤,我等心内不服,故而私下设计谋反。赵王始终都被蒙在鼓里。”孟舒也咬紧牙关坚持道。

可是廷尉乃受旨审问,欲待逼问出令人满意的供词来,岂肯轻易相信?无奈之下,只得令狱吏动用大刑,鞭笞不下数千,又烙烫至血肉模糊,贯高一伙仍然咬紧牙关不变口供。

皇后得到这个消息,也像在晴天听到了个霹雳,顿时茫然不知所措。前番与高祖商议鲁元公主婚事被拒,心里便怀有极大的危机感,回头去盘点张敖的性子,觉得也不可能是惹祸的根苗,便寻思着再找机会,尽快促成这桩婚事。此际听得张敖谋逆之事,便知道是高祖刻意为之。想要出面干预,却又觉得天意高而难测,不知高祖此举只是针对张敖的异姓王位,还是针对自己与鲁元公主,甚至于针对太子盈?

此时打探得刑讯已经告一段落,便面圣求情道:“张敖早已经位及人臣,且性子稳重,乃是个守成之人,臣妾看不出有何谋逆的动机。况且他即将迎娶鲁元公主,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受到皇家的恩宠眷顾,又何必冒着奇险谋逆?还请皇上看在乐儿婚事上,尽快为张敖澄清此事!”

“真是妇人之见!”高祖斥道,“谋逆乃是实有其事,朕只是想知道,此事到底与张敖有多大的关系。朕只有一个女儿,便极看中父女翁婿之谊,可张敖出身富贵之家,一到成年便姬妾成群,早已经生有子女,如今只空下正妻的位子以待大婚,难道还会在意区区一个女子?他若是还有更高的追求,便是至亲也舍得放弃,又哪里会将鲁元公主放在心里?皇后本是个极有胸怀之人,可别为子女之情坏了天下大事。”

皇后不敢违逆高祖之意,见事不谐只得另想办法。却听审食其使人来报,说高祖经过外黄之时,曾临幸了赵姬,如今赵姬已经怀有龙种,也随着赵王张敖被拘押在河内郡衙,此际已经临产。皇上欲拿赵王说事,厌乌及屋不予理会,还请皇后能施以援手。皇后近来为张敖与鲁元公主的婚事操碎了心,却总是不能尽心如意,对高祖也是满腹怨气,怎肯为他在外播撒的野种尽心,当下也不予理会。

审食其当年随着皇后与刘太公到申阳里,同被捉到彭城为囚,在禁中尽力照顾太公,故而与皇后、太公走得极近,也因此被封为辟阳侯,平素自然是瞧着皇后的眼色行事。此刻见皇后并不在意,也就不再多言,任由赵姬在狱中自生自灭。

高祖要达到既定的目标,又忿于众人欲取自己的性命,见无法撬开贯高之口,便令廷尉将田叔等人都拿来刑讯,务必从中打开缺口。

可是把各种大刑全都用遍,既是行刑之人也觉得众犯的身上,已经惨到无处用刑的地步,实在无法让他们改变口供。

廷尉无法可想,只得将口供及审讯情形向高祖奏报。

高祖极为感慨:“贯高确实是个难得的义士!既然刑逼无法让他开口,可以借用他平日的私交试着刺探。”

中大夫宣公道:“微臣与贯高乃是乡党,对他也有所了解:平素就讲究节义、言出必行,怎么可能受辱而屈?”

高祖道:“既是如此,卿家可持节前去探问,试试能否看出些端倪来。”

宣公答应了一声,当即动身前往……

皇后不允许鲁元公主的婚事发生变故,却又想不出办法救出张敖,便到张良的府中问计。

张良自知当年弃汉就韩,屡次犯了高祖之忌,只因身具大材,才能够一直受到礼遇。如今到了鸟尽弓藏之时,自己的前程也就如此而已了。他与皇后有过多年的交情,知道还是可以将妻子儿女相托,便也尽心尽力地为她谋划:“皇后可曾知道,皇上为何要激怒贯高等人,又为何屡次不肯答应让公主成婚?”

“大抵因为敖儿乃是异姓之王,为皇上所忌吧。”皇后想了想,又说道:“我了解敖儿,知道他绝无反意,此番若能脱得牢狱之灾,便是降到候位也好,免得位高遭忌,令鲁元公主也不得安心——兄长能否仍如从前一般相称?”

“君臣之礼大过兄妹情谊。微臣可不敢如此放肆。”张良道,“还请皇后体谅。”

“那便由着兄长了。小妹只是觉得如此显得太过生疏了。”皇后道,“还请兄长为我指点迷津。”

“皇后原本乃是个极具智慧之人,此番却也被蒙蔽了双眼。可见当局者迷呀!”张良摇着头,叹道,“据微臣所知,若想叫皇上仍守前约,让鲁元公主嫁与赵王,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兄长何出此言?”皇后讶然。

“恕臣直言。”张良道,“公子如意年龄虽然最小,却最受皇上喜爱。可封地却在极北的代国,非但土地贫瘠,还要受到匈奴人的压迫,皇上自然得用心为他打算。可寻遍整个大汉,还有比赵国更为理想的地方吗?”

“如此说来,若是张敖出了点事,皇上即可除去一异姓之王,又可为公子如意寻得一处好封地,倒确实是一举两得之事……”皇后点头认可。

“还可以悔掉当年所约的婚事,将鲁元公主另嫁与冒顿,换来大汉北境暂时的安宁!”张良抢着道。

“什么?”皇后吓了一跳。

“这可是大红人刘敬特意为皇上设计的国策之一呀!关键点可就在赵王张敖的身上。所以即使他对大汉忠心耿耿,也难逃被设计的命运。更何况他们还屡次羞辱刘敬,只能使噩运更早地降临了。”张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