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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这天气太热,心里又气恼,胥阳郡主的额上沁出许多汗来。她自打嫁入宋国公府就很少游玩走动,大多是约了友人出来喝喝茶听听曲,活动少了,身子也虚。

“姐姐,消消火气,别气坏了身子。”

柔荑轻抚女子的脊背,一双杏眸却仔仔细细观察着胥阳郡主的脸色,秦安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万里光天无云。

明明是满头大汗,可胥阳的脸色竟一点点苍白下去。眼见宋国公府的车驾越来越近,秦安阳心神一定,一把捞起胥阳郡主的手腕,丹蔻指尖径自搭上——

这脉相,竟是动如滚珠!

“怎、怎么了……?”

“——既然姐姐身上有孕,估摸着也不过两月,怎么就往这等拥挤的地方游玩呢!”

她说得恳切,胥阳却是神色茫然,秦安阳见状忙回头喊婢子来搀扶,谁料还未开口,胥阳郡主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胥阳姐姐!”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

今天真是个了不得的日子。

坐在宋国公府的花厅里歇息,秦安阳杏眸顾盼,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手中紫竹柄丝绢团扇轻摇。

西洲琉璃立瓶,百鸟花翎,金粉牡丹刺绣屏风,这花厅并非秦府那般宽敞堂皇,却别有一番雅致巧妙的情趣来。

“安阳郡主,久等!”

大敞的厅门外传来一个男声,爽快雀跃,秦安阳就知道胥阳郡主已经安然无恙。

“薛大人,胥阳姐姐怎样了?”

“托安阳郡主的福,胥阳醒了,知道自个儿有了身孕正乐着呢!”

薛秉池喜气洋洋地向安阳作了一揖,秦安阳亦是欠身回礼,面上恬淡笑意。

“哪里哪里,宋国公府上有了这样的大喜事,本郡主也该好好道个喜——薛大人,快带我去看看胥阳姐姐吧!”

“哈哈哈,好!郡主快随我来,我家夫人也想见郡主呢!”

这薛秉池在御史台处理公务时得了消息,官服还没换就匆忙赶了回来,二话不说直奔胥阳郡主屋里,足见珍视。深绯色官服长袖恭敬一引,秦安阳颔首,随他往府里后院走去。

这宋国公府装修别致,纵横布局规矩,却添了园林的曲径通幽,五步一花树,月门窗棂雕刻典雅,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

“对了,薛大人——令尊可在府中?我算是第一回来贵府,若是不先拜谒长辈怕是于礼不合……”

“父亲这几日身子不爽,卧床谢客——”

薛秉池一顿,略作思忖,回头歉意笑道:“父亲本不想知会他人的,免得老相识们上门探望,郡主也不用太挂心,这几日父亲精神好些了,只是……”

“只是什么?”

一双杏眸通透,秦安阳回望,那人脸上歉意更甚。

“只是父亲越发不理人了,我和胥阳前去探望,也总吃闭门羹。”

这一路走来,耳畔蝉鸣鸟啼,夏风穿梭在曲曲折折的游廊之上,竹帘下铃声清脆。二人不再言语,又走过一个小院,胥阳郡主的闺阁便近在眼前。

“郡主先进去吧,我还得去父亲那边瞧瞧——此番真是多谢郡主了。”

薛秉池立定,又躬身恭敬一揖,遂告辞转身,秦安阳也没多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长媳胥阳郡主有孕自然是宋国公府的大事,宋国公再怎么不理人,也不至于漠不关心吧。

……

“呀,可是安阳妹妹来了?”

甫一踏入屋子,满室馨香扑面,好似春日花开蝶舞般生机盎然。里屋床榻上的人儿听到动静忙出声询问,秦安阳边应声边加快了步子。

“听闻姐姐醒了,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掀开细密的珍珠帘子,倭堕髻间鸾鸟百合金簪叮当;里头的其余女眷望了过来,却是先被那金丝芙蓉花笼裙黏住了目光。

“好多了!”胥阳郡主背倚在匡床边上,一对笑眼弯如新月,“真被安阳说中了!——当时妹妹说我有了小两月的身孕,我还不信呢,方才大夫瞧了瞧,果真如此!”

她又朝向床边坐着的锦衣妇人,热情介绍道:“母亲,这位便是沁平王府的安阳郡主,过一阵子就要嫁入天家的贵人!”

那妇人神态慈祥,约莫四五十岁,由一众女眷簇拥着,正是宋国公夫人。

“安阳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康。”

欠身向长辈恭敬行万福之礼,老夫人颌首,客套地夸赞了几句,其余女眷纷纷向秦安阳行礼,皆尽了表面礼数。

转花铜香炉里似乎新换了清凉香,清爽宜人,又有安神之效。

蚕丝夏被柔顺细腻,牵动时又有淡淡流光。胥阳邀她在匡床边沿坐下,还炫耀似的牵起安阳的手搭在腹上,满满都是将为人母的喜悦。

“本来还被那韩如玉气的够呛,现在却是欢喜得不得了——”

“胥阳嫂嫂,那韩家小丫头可是又作妖了?”

“嘿,可不是嘛!”胥阳郡主正了正身子,一旁的婢女忙为她垫好腰间的软枕,“方才那韩如玉非要找茬,抢了咱们看中的画舫——气势汹汹的,谁都拿她没辙。”

“水云轩的画舫?!”

“天呐,那得要花多少钱哟!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来的底气!”

女眷们闻言惊叹不已,宋国公夫人只坐在那里安静听着。

“也不是一整艘,底下一层罢了,”秦安阳为难地笑笑,望向床上的胥阳郡主,“本想着初次见面请姐姐们听戏的,没料到被她截了去,我也只能忍气吞声……”

“安阳,你可千万别自责!”

见她清秀远山眉一点点蹙了起来,楚楚可怜,胥阳郡主忙牵手安慰。大家都以为秦安阳受了那韩如玉许多欺负,纷纷打抱不平,宋国公夫人却深深看了秦安阳一眼,并不作声。

——年轻人囿于表象,那是正常不过的事。

众女正在屋里说着,却见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拨帘进来,径自向老夫人跟前走去。

“彩雀,怎么了?”

这国公夫人一出声,女眷们顷刻敛了话头,丫鬟见状,欠身道:“回老夫人的话,老爷方才出了房门,正和大少爷在堂上坐着。”

此言一出,秦安阳顿时紧张起来。

她从未料到,此番机缘巧合之下,今日就能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