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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羽接过针线小包,犹豫了一下,在别人屋子里纳鞋底似乎有些不雅,毕竟也不是于小八一人之地,与其同住的还有好几名弟子。

他晃晃蓝布包,道:“我先拿回去用,明后天就还给你。”

“嗯呐。”于小八又没骨头似的躺了回去,鼻子哼唧出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都行。”

奚羽点头,手一翻,也不见什么动作,那小包便如凭空消失了一样。

于小八不经意窥见了这幕,瞪大了眼,坐起身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些甘薯也是,变戏法似的就拿出来了。原来藏在身上哪里,我为何一点都没发现?难道你上山前就学了法术了?”

奚羽拍了拍自己的腰间,那里有挂有刻着丙字的木牌和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袋。

“储物袋!”于小八马上来了精神,蓦地眼前一亮,直起身子凑过来瞧看,眼巴巴望了会儿,低声道:“给我摸摸行么?”

奚羽见他望眼欲穿的样子,倒也没什么戒备,笑着解了下来,递给了对方。

于小八搓了搓掌,用双手庄重接过,拿到眼前左看右看,抚弄了一番,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内心弟子才能有的储物袋,长这样啊,摸上去比姑娘的嫩手还丝滑……”轻拿轻放,爱不释手的沉醉模样和奚羽当晚一般无二,好久才依依不舍地交还给奚羽。

“以前有个外院出身的内门弟子,就爱演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套戏码,时不时便出来遛个弯臭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当有人要求每每就假装勉为其难地应愿,当众表演,以博得满堂喝彩。实际上洋洋得意,一张鼻孔朝天的嘴脸,神气得不行,可一旦求他给旁人摸上一下都大摇其头,宝贝得不行,又不会少根毛,但回回看的人还是里八层外八层围得水泄不通,我都挤不进去。你从哪里得来的?”

“郑师伯给我的。”

“我猜也是这样,那位郑师伯对你真好,你们不会真如传言所说是什么远亲吧?”于小八的语气充满了羡慕,不禁揣测起二者的关系来。

“是啊,郑师伯确实对我很好。”奚羽想到那位总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老人,心中感激,至于对方的误会,并没有多做解释。

于小八谢过他后,提醒道:“奚羽你还是收好了,别被人给扒去了,虽说有门规严令禁止偷盗行窃,但外门院落事实上还算不得真正的弟子,管得很松,都并非那么守规矩,只要不惹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门中通常不会过问。要不然就不会有白眼狼一人独大的场面了,拉帮结派的小团伙很多,没有证据的话,真找起来一点头绪没有,人海茫茫,根本无从查起。”

奚羽“嗯”了一声,心下微凛,暗暗记住了这个忠告。于小八对于储物袋的功用很是挂心,又向其问东问西了好一阵,奚羽也是初得不久,只能照着自己的感受实话实说,便是如此,还是让他听得津津有味,大叹神奇。

聊得差不多,奚羽挑上木桶出门继续去挑水,而于小八却犯懒,屁股沾了床就不愿起来,说他今日分量差不太多了,等下午再去不迟。

奚羽自当没有勉强,道上还遇到了一个不生不熟的故人,说是故人,其实也只有一面之交。是当初和他一同拜入神木门的其中一员,面带疲态地归院,正逢奚羽推门而出,好巧不巧险些撞了个满怀,看到是他时明显愕然了一刹,不想会在这里遇见。

二人话都没说过一句,故而只是互相点了下头示意,便错身擦肩而过。

本来以奚羽的预算,至多半日光景即可完成,可却是托大了,他上山下山迂回曲折,花费去足足有约莫一日的功夫,直到近夕阳垂落时分,才好歹堪堪灌满了小屋后的十几大缸。

如今他才感到于小八所言没错,倒不是奚羽自夸,这任凭门中除他以外的外门弟子谁来,想必也难以完成作业,也就是他双腿迈开步伐,贴着草面行走如飞,掐着时辰好赖终算是勉强告捷,确实是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在里面。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像人三分近鬼七分的驼背老邢设下的首关是安然渡过了,不管往后是不是如于小八讲的那样后头还有更多招数等着,自己接着就是了,只要让对方找不到由头,量他也不能凭白无故驱逐自己走人。

奚羽放下担子,活动着酸痛发麻的筋骨,踢了下腿脚,撑直了腰,望着眼前的杰作,长吁出一口气,心说藜峰就这么点大,白天鬼影都见不着一个,满打满算拢共才两个人,能用多少水,明日应该可以轻松一些了。

忽又想起那怪老头说的,每日晚间要另外再挑一桶水去山腰,顿时面色为之一苦,先将小屋里外简单打扫了一遍,又抓起扁担急匆匆前往溪潭处。

踩着日落的余晖,奚羽归来后摸着及腰深的蔓草朝半山腰扒去,四下寻觅了良久,分开拦路遮眼的草头,面前蓦地豁然开朗,竟是一块被人开垦出的菜园。

原来于小八没有说谎,月下菜地遭鬼追这个怎么听怎么像胡诌乱造出来,为了恫吓新来弟子的故事真的确凿有据,至少眼前这块菜圃不是骗人的。菜圃地中绿油油的一片,有瓜有豆,显然是精心灌溉过,长势很是喜人,与周遭荒凉景象未免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菜地旁简陋地搭了一个茅草棚,边上还有一处篱笆,里头圈养着几头大白猪,在烂泥里撒欢打滚,猪鼻拱动,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仙门之内看到这一切,几乎让他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一时让奚羽愣愣出神。

“你来了。”一个冷冷的暗哑声音传来,苍老佝偻的身影掀开布帘从棚子里走出。

“是!弟子奚羽按您的吩咐,挑水来了。”奚羽忙不迭恭敬道。

驼背老邢阴沉地斜睨了他一眼,嘶声问道:“放下吧,今日劳务都做完了吗?”

“都做完了。”奚羽放下水桶,负手立在一侧,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看得他迎面生疼,险些要落下泪来,赶紧低头应答。

其主人略一颔首,冷冷说道:“晚些时候,我会亲去查看,你先回去吧。”

奚羽如蒙大赦,一步一鞠,躬身迅速离开了此地。

回去路上,奚羽心中暗自嘀咕个不休,这老邢当真是位修仙者吗,怎么比起仙家中人更像个世俗老农,居然在峰头上种起了庄稼,也亦非是什么人参灵草,真个是古怪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