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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秋仪之要救戴鸾翔一家老小离开京城,可戴母马术娴熟远超众人想像,反倒是这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一马当先,领着众人,直趋西明门下。

西明门乃是大汉西部几道商旅往来京城的毕竟要道,进城出城之人甚多,加之朝廷现正同幽燕王爷交战,因此进出检查得也更仔细严格。这样一来,西明门前排起长长的出城队伍,便也并不稀奇。

此时正是深秋十分,寒风裹挟着满街落叶,吹得人身上一阵一阵发凉。

戴母出城队伍如此之长,自己这几个人要是按规矩秩序排队出城,少说也得有个把时辰,到时候恐怕消息已经走漏,朝廷便派大军过来擒拿自己,可就再也走不脱了。

想到这里,戴母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肚子,驱马越过蜿蜒曲折的队伍,一直走到西明门口这才收住马匹。

在关前的商旅路人,见一位老太太身穿戎装骑马疾行,本就觉得十分奇怪,又见她头上戴了一顶装饰华贵的凤冠,更是难得一见,于是一个个屏息静听这老太太对守关兵丁说道:“老身要出城一游,快给我打开城门!”

那兵丁一脸稚气,不知是忠于职守,抑或根本就不知道戴母的身份,便回道:“还请回去排队,这边没有插队的规矩。”言语之中倒也算客气。

“哼,没这规矩?你知道我是谁吗?”戴母摆出诰命夫人的架子,“你们今天当值的千总是哪位?”

“是李多福,李大人。怎么?老太太找他有事?”兵丁答道。

戴母一哂道:“哦,原来是小多子啊!你去把他叫过来!”她见这兵丁呆站在原地,索性自己高声喊道,“小多子在吗?戴家的老寡妇来了!”

话音刚落,便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名都尉服色的军官,抬眼一见戴母在此,倒头就拜道:“哦,原来是老太君来了,怎么也不派个人通报一声,小的也好出来迎接啊!”

戴母淡淡地说道:“你小多子当年是我家老头子手下的一员亲兵,跟着犬子出兵放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你现在当着朝廷的命官,我一个老寡妇,怎么敢动不动就来支使你呢?你起来说话吧!”戴母年近古稀,要是摆起资历来,确实足够唬人一跳。

那千总起身尴尬地笑笑:“老太君这是哪里话?若要没有老太爷、还有戴元帅的栽培,哪有我的今天啊?老太君有什么事要吩咐的,派个人过来说一身,末将还不麻利地上面讨教么?”

戴母露出一丝笑容道:“都说你小多子能言会道,这几句话说得还中听。今天我老太婆觉着精神好,想要带两个孙儿出城玩耍玩耍,不知小多子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李多福却面露难色道:“若放在平时,老太君就是把这西明门拆了,小的也帮您把它给修好了。可现在这形势,老太君怕也是知道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小的可担待不起,还请老太君体谅。”

戴母脖子一拧道:“现在是什么形势?我怎么就不知道?老身是封了朝廷一品诰命的,怎么还出不了你这小小西明门么?”

李多福赔笑着斟字酌句道:“老太君这是说笑了。最近不是朝廷里有传言,说是戴元帅那个什么……对吧?所以,老太君也就不能随便那个什么了……”

戴母又与他分辩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小多子说话,我老太婆怎么就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李多福面露难色,正要开口解释,秋仪之这时却抢过身来,从怀中掏出劝善司的令牌,在李多福面前一晃道:“劝善司要同老太君一同去城外办事。怎么?还要通过你不成?”

李多福听了一惊,忙扭头看着戴母。

戴母却道:“没错,听说犬子身边最近有些流言蜚语,老身就是要劝他不要被奸人蛊惑了。”

李多福听了,心想:京城之中今日都在传播,说是前军戴元帅私通幽燕王,皇上正要处置他;而这戴元帅又是至孝之人,朝廷请老太君亲自出马规劝几句,也并非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既然事情左右契合,那李多福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好阻拦,便又说了几句话,闪开一条道,放秋仪之等人离开西明门。

秋仪之、戴母等一行六人绕过洛阳,昼夜不停一路向西而去。

戴家是将门之后,戴鸾翔的儿子戴松、女儿戴银屏弓马娴熟自然没什么好讲,可这戴母却依旧是身形矫健,骑在马上不停奔驰全不落于几个年轻人下风,丝毫没有看出她已近古稀的年纪。

秋仪之见了不禁好奇,便同这老太君攀谈几句。这才知道:

原来这戴母原是山陕道的武林世家出身,同尉迟家也颇有往来,要论起辈分来,尉迟良鸿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当年戴鸾翔的父亲出兵河套同突厥人交战,一战不利败下阵来,受了重伤又被突厥人追迫甚急。恰此时还是豆蔻年华的戴母跟着叔父押镖回乡,见朝廷军官被突厥人追杀,便出手相救,又率领武林人士帮着朝廷将这货突厥骑兵统统杀死。

当时的皇帝见这是一段佳话,便索性为这两人赐婚,又赐了戴母一品诰命的头衔,当时戴鸾翔的父亲还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征北将军呢!

因此这一行人马行动极为迅速,出京之后,连头带尾不过两天功夫,便已回到当时出发的那座破落道观之中。

此时秋仪之派出去寻找伤员的亲信山贼之中,已有三人业已带了十八个脱队伤病返回。这两人所寻之人,离开此处并不遥远,听得是义殿下秋仪之召唤集中,无不感激涕零,二话不说便跟着来到此处。

秋仪之见他们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有的带了轻伤的已痊愈无恙,有的伤重的腿脚还有些不灵便,于是逐一安抚一番,便令其在这处道观之中安心养伤。

又过了两日,其余派出去寻找伤员的十四个山贼也都返回,除去脱队不久便重伤去世的以外,又带回正正好好八十人。这八十人原本就是郑荣从幽燕精兵之中又再选出的精兵,其中还有好几个千总百户,好比在军中管着暖帐营妓生意的石伟,也因说话办事活络被选在其内。其余之人,秋仪之也大多说过话、抑或有一面之缘,也算是熟人了。

于是秋仪之手下便有了尉迟良鸿、赵成孝两员干将、十八名云梦山贼做亲信、九十八个精锐伤病之中可堪作战的也有八十二人,另戴母、戴松和戴银屏不在此列——已是一支颇为精干的队伍了。

虽然如此,秋仪之却依旧不敢放心,原因无他,只因他在京城之时已从那做了死鬼的劝善司千总口中探听到:朝廷已经派人将戴鸾翔从前线撤下,并随即押送进京入关。

若押送戴鸾翔的队伍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过,进入京城洛阳,那这番费尽心机实施的方案便将功亏一篑——莫说是通过收降戴鸾翔从而一举击败朝廷禁军的计划落空,便是对戴母和她两个孙辈也是无法交代的。

于是秋仪之便令十八个亲信山贼之中,选了头脑清明些的七个人,分赴自潼关进京的必经之路,一旦发现戴鸾翔的行踪,便要立即赶回来报告,不能有片刻迟误。他还不放心,又托尉迟良鸿在江湖上广发英雄令,凡是知道戴鸾翔下落的,也要立即同这武林盟主通报。

秋仪之这番部署虽不过是就事论事,却隐隐间已在近畿地方织起一张疏而不漏的情报网络来。

果然过了不过两三天时间,便已有江湖人士传来消息,说是朝廷用左将军钱庆将戴鸾翔替下,戴元帅克日就要经过潼关进京述职。

这“进京述职”四个字说得虽然动听,可秋仪之等人心里却是轻轻楚楚:临阵换帅本就是兵家大忌,其实朝廷已然是信不过戴鸾翔,这才剥夺了他前线兵权,又迫其回京,以便另行处置。因此秋仪之不敢怠慢,便又下令分散各处的亲兵,重新集合在潼关之下,便要死等戴鸾翔出现。

过了两天,前方又传来消息:说是替换戴鸾翔的左将军钱庆刚一就任,便在监军太监的催促之下,向幽燕军发起攻击。没想到幽燕大军疏忽大意,略一接触便败下阵来丢了大营,只好退过滹沱河与朝廷禁军对峙。西线汴州方向,幽燕军更是不堪一击,将所占河南地方统统丢弃,重新退回幽燕道,选择险要位置坚守不出。

军报刚刚传到道观之时,众人听了无不忧心忡忡。

可秋仪之心里却似明镜高悬:这左将军钱庆虽也称得上是一员不错的将领,但比之义父郑荣和前将军戴鸾翔则有云泥之别;况且以幽燕军队的顽强,即便一阵不敌,必定节节抵抗,岂有短短一日之间便丢失大量阵地的道理——这不过是郑荣和钟离匡演的一出双簧罢了,就是要让郑爻和朝廷百官相信,戴鸾翔确实私通幽燕。

于是果不其然,名为护送、实为押运戴鸾翔朝廷人马一过潼关,走了不过几里地,便寻了个县衙将戴鸾翔关进囚车。又怕沿途百姓听到消息,拦车为戴鸾翔叫屈喊冤,便弃宽阔笔直的官道不走,专投小路向京城洛阳而来。

这一切情况,都在秋仪之的掌控之下,尤其是押送戴元帅的人马害怕民意嚣嚣,不敢走大路而专走僻静小路,便更合他的心意。

于是秋仪之将所有精干力量统统召回,便要施行将戴鸾翔营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