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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子事?”

老家在魯省的饒山吐出一口標準的川音,去年在北邊犧牲的猴子就是川省人,饒山的川話就是跟他學的,想到猴子,饒山臉色不覺有些變冷。

可盧望壽不以為意,這年頭開大車的司機都是這個樣子,要是饒山太熱情,他還會覺得奇怪呢。

“師傅,我就想問一哈,”盧望壽遞過去一支煙,“你們是單位的車,還是自己的車呢?”

饒山接過煙,放到鼻子下聞了聞,不過沒有點燃,而是夾到耳朵上,歪着頭看着盧望壽,“你問這個幹啥子?”

盧望壽嘿嘿笑道,“是這樣,我有一批貨,要運到蓉城去,你這車能不能幫忙運哈。”

“運貨?”饒山頓時來了興趣,“有多少貨,要幾輛車?我這是承包單位上的車,可以自己做主,只要價錢合適,還能再找幾輛過來。”

“哈哈,那就好,”盧望壽一聽大喜,剛才他還在擔心車是單位的,這個司機做不了主,沒想到竟然是承包的,不過現在省城的運輸單位都已經開始搞承包了嗎?

“第一趟只要一輛就夠了,後面可能會多要幾輛,你得給我個好價錢。”

“沒問題,”饒山拍着胸脯,指着不遠處站在的陳大河說道,“都是老鄉,保證比那個瓜娃子便宜,車子你要多少也有多少,我那單位上還有好幾輛呢。”

盧望壽心中瞭然地笑了笑,那個瓜娃子就不是個會砍價的貨,給的運費肯定很高,現在自己來談,當然會低一些,這個司機能主動說出來,看來還是個實誠娃。

兩天談來談去,終於談好價格,兩天之後,盧家老寨的第一趟貨順利運到蓉城,換成一沓沓嶄新的鈔票。

“老大,”盧望壽從蓉城回來,立刻將一個大包擱到盧望遠面前,“交易順利,這是貨款,五萬多塊,還有下一趟的定金兩萬,那瓜娃子給錢爽快得很。”

“好,”盧望遠拍着桌子眉開眼笑,“這趟生意要得,凈賺兩萬多,老二老三,把人都撒出去,敞開收貨。”

“老大,”盧望福拍着錢袋子笑道,“搞就搞大些,前兩天打的白條也不急着還,這些錢全部拿去收貨,能賺更多。”

盧望遠沒怎麼考慮就同意,反正欠的又不是本寨人的錢,外地人的拖幾天也不打緊,又不是不還。

有了第一趟成功交易,盧望遠膽子也大了許多,讓自家二弟三弟帶隊,到附近幾個地方瘋狂掃貨,可惜老盧家賺大錢的事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附近幾個寨子聯合起來抬價,還只能現款交易,氣得盧望遠直罵娘。

好說歹說,價格往上漲了一些,不過還是用定金加白條的方式收貨,老盧家的名聲還是能頂點用的,別的山寨也不會做得太絕。

除了這些之外,他還讓老二去外地找到幾家收山貨的散客,用現金收了一大批上等好貨,為此就連盧家老寨的老底都動用了七七八八。

比起第一趟帶有試探性質的交易,第二趟足足裝了五輛大卡車,幾乎將方圓百里近十年的老貨收刮一空,以後還想再收貨的話,就只能去更遠的地方,甚至要深入到大巴山區裡面,那就太過麻煩,所以盧望遠打算做完這一把大的就收手,以後小打小鬧弄點好貨送過去就行,暫且把這條線維繫住,以後說不定還有大用。

由於貨太多,價值太大,盧望遠不敢大意,不僅把老二老三都派出去,還從寨子里挑選了三十幾個好手,全部帶上柴刀木棍,用兩輛三蹦子裝着跟在後面押貨。

看着五輛解放大卡組成的車龍從保寧緩緩出發,消失在馬路盡頭,盧望遠不禁意氣風發,等老二老三帶着人回來,到時候盧家老寨就是方圓百里實力最強的寨子,幾十萬的貨款,去掉還給其他老寨的錢,至少還能剩下十幾萬,放眼整個保寧,哪個寨子能有這麼多錢?好多老寨能有個幾千塊就不錯了,他們全部加起來都沒有盧家多,到時候還能不看盧家的臉色辦事!

正常來說,一天去一天回,可在第二天上午,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還夾雜着哭喊聲,不禁皺着眉頭走出門外,頓時眼角抽動,只見整個寨子的人都涌了出來,把老二老三,還有昨天跟着去押貨的人圍在中間,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盧望遠心裡不禁冒出一股寒氣,三兩下沖了過去,分開人群抓住盧望福的胳膊叫道,“你們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出啥子事啦?”

盧望福苦着臉,大嘴張了兩下,幾十歲的人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老大,貨都丟了啊。”

一聽這話,盧望遠只感覺渾身力氣褪去,一屁股坐到地上,怔怔地看着前面,耳邊嘈雜的聲音也都瞬間消失。

盧望福和盧望壽連忙將大哥攙扶起來,盧望壽哽咽着說道,“老大,你要挺住啊,盧家還要靠你啊。”

盧望遠回過神來,兩手緊緊地抓住老三,眼珠子都快要突出來,咬牙切齒地說道,“老三,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遇上劫道的,你們幾十號人都扛不住?”

“不是,”盧望壽哭喪着臉搖頭,“要遇上劫道的,咱們這些個人拚死都不能讓人把貨搶走,是,是山垮了啊。”

“山垮啦?”盧望遠滿臉的荒唐,“山垮了能把貨都沖沒啦?你們就不能把貨再挖出來?”

“不是山垮了,是路垮了,”盧望壽自己也覺得荒唐,“整整一段山路,早不垮晚不垮,偏偏就在車隊通過的時候垮,連車帶貨都滾到江里,就算能撈上來,別個也不會要了啊。”

這時盧望遠才發現,他們的衣服好多都是半干不濕,顯然都曾經落過水,好些人身上還有擦傷的血跡,一個個精疲力盡,顯然都是走回來的。

一時間盧望遠只感覺天旋地轉,眼睛一黑暈了過去,現場頓時又亂成一團。

與此同時,在盧家老寨後面,原本守在這裡的看門人也顧不上屋裡的李慧芳,慌慌忙忙地跑去了前面,城大河便趁着這個空檔,大搖大擺地敲響了木屋大門。

李慧芳右手緊握着剪刀,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大門拉開,但引入眼帘的,竟然不是那個名義上的丈夫,而是她做夢都沒想到的那個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李慧芳一手扶着大門,都忘了叫陳大河進來。

“來救你出去唄,”陳大河聳聳肩,推開木門徑直走了進去,然後隨手把門關上。

看着還在發懵的李慧芳,陳大河長話短說,“不用擔心有人過來,他們現在自顧不暇,我也可以現在就帶你走,不過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

“啊?”李慧芳兩眼茫然地看着他,“什麼?”

“這個盧家,你想怎麼處置他們?”陳大河指着外面,“是要他們家破人亡,還是拆了他們的台,還是就這麼算了?”

看着李慧芳不解的眼神,陳大河嘆了口氣,“我這幾天給他們布了個局,現在他們已經掉坑裡了,往坑裡填土很簡單,但那個盧長山畢竟是你丈夫,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這個坑,到底填不填?”

李慧芳深吸一口氣,雖然不明白陳大河在外面做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不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