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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看到李不閑和須彌彥的時候忍不住楞了一下,上次見這兩個人的時候可沒這麼土沒這麼狼狽......須彌彥身上的那件棉衣如果脫下來的話能立在地上,李不閑衣服里露出來的棉花捻出來的小揪揪能有幾百根,顯然從北疆到東疆這一路走的很辛苦。

“我先寫一封信送去北疆給大將軍武新宇。”

沈冷提筆,李不閑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後皺眉。

他是個教書先生,有些事是不能忍的。

可還是忍了。

沈冷寫完了信之後遞給親兵:“走軍驛送北疆給武新宇大將軍。”

沈冷看向須彌彥:“無論如何你也是逃兵,按照大寧律例,逃兵要重罰。”

須彌彥吐出一口氣:“來的時候便和教書先生說過,要罰也是到沈將軍這邊來領,那邊的人做事按部就班,我不服氣。”

“按部就班不是壞事。”

沈冷想了想:“這事如果一點兒都不罰你是軍法不明,縱然我給你求了請,可求情也是律法之外的人情,七寶大哥,帶他出去領二十軍棍。”

楊七寶拍了拍須彌彥的肩膀:“忍一下就過去了。”

沈冷又招手把陳冉叫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什麼,陳冉笑着離開,須彌彥跟着楊七寶出去領軍棍,不多時外面噼噼啪啪的響起來軍棍打在屁股上的聲音,打軍棍是一門手藝活兒,想打死人能打死,想讓人重傷就能重傷,想讓人看起來皮開肉綻慘得很可其實沒傷筋骨也不難。

沈冷讓陳冉交代了一下,打的很熱鬧,可實際上只是紅傷,修養個幾天也就沒什麼大礙。

到了下午,沈冷推開房門進來看了看趴在床上的須彌彥那撅腚朝天式就忍不住笑起來:“陳冉說執法隊的人打你的時候忍了好久,都說這麼彈的屁股要是不多打幾下簡直是糟蹋了。”

須彌彥:“......”

沈冷把傷葯放在床邊:“這是從長安帶來的傷葯,敷上之後明日就可結痂,三天之後行走如常......你既然來了這邊,我得問你自己到底想幹些什麼?鐵甲重騎你都不願去,跑到這邊來,總得有個目標。”

須彌彥道:“我特意來投奔你。”

沈冷:“嗯,我知道。”

須彌彥:“就是想跟着孟長安將軍干。”

沈冷:“......”

他瞪了須彌彥一眼:“我在後悔交代執法隊的人打輕些了。”

須彌彥自從跟李不閑認識了之後好像人生的某種技能被打開了似的,原本一個沉穩內斂的殺手,現在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又或者他本身就是這樣的人,只是常年在那種嚴苛的暗殺訓練之下人變得壓抑陰暗起來,他很喜歡現在的自己,而這一切他覺得應該歸功於李不閑。

須彌彥笑道:“開玩笑的,我曾經說過,以往我想殺你,算我欠你一次,這次來找你就是要把欠你的還給你......我留在你軍中做事,你安排我做什麼都行。”

沈冷搖頭:“你若是這般想,那我倒是更願意你去跟着孟長安。”

須彌彥:“斥候。”

他看着沈冷認真的說道:“拋開一切不談,我最想做的是斥候。”

沈冷嗯了一聲:“傷好之後去斥候隊報到吧,先做個伍長。”

“好嘞。”

須彌彥笑起來:“伍長每個月有多少軍餉?”

“幹嘛?”

沈冷問。

“來的路上實在沒有錢吃飯,我們兩個也不會去搶,路過一家農戶的時候偷了人家一隻雞,但是留了字條,以後一定要把找雞的錢給人家送過去。”

沈冷:“若是你記得仔細,我回頭給當地官府的人寫封信,然後捎過去一些銀子,下次別說找雞的錢,真特么難聽,再說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偷人家雞,幸好不是當了我的兵之後再去偷的,不然我跟着丟不起那人。”

“我們留的字條上寫的是水師提督將軍沈冷麾下戰兵臨時借雞一隻。”

“......”

沈冷覺得自己被氣的肝兒疼。

楊七寶說,這天生就是你的兵啊。

“先是當了逃兵,我得寫信過去給你擦屁股,半路上還偷了人家的雞,你們這一路上到底還做了些什麼都說出來,我看看我能不能撐得住。”

“沒了沒了,雞是大事。”

須彌彥不好意思的說道:“除了雞就沒什麼別的大不了的。”

沈冷:“就一隻雞的話那還好。”

須彌彥:“不是,不是一隻雞,我的意思是雞是大事,除了雞沒別的是大事,我們這一路上過來一共偷了一百三十八隻雞......不過將軍你放心,我們都留了字條。”

沈冷啪的一聲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下:“打你二十軍棍真特么的是打少了,我居然還讓人打輕點......”

須彌彥:“按照大寧現在的市價,也不知道我一個月的軍餉夠不夠還人家的。”

“你以後三年都沒有軍餉。”

沈冷起身往外走:“氣死我了,頭一回我讓別人給氣成這樣......肝兒疼,真疼。”

須彌彥:“將軍,雞是大事啊。”

“我知道了!”

“小事還有十幾隻鴨子。”

“你大爺。”

沈冷回頭瞪着須彌彥:“你們還挑食?”

須彌彥:“我們也是有苦衷的,一路上吃雞,將軍你想想,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沈冷捂着心口:“行了行了,你以後五年都不見得有軍餉了。”

須彌彥:“找雞一百三十多回才三年軍餉,找了十幾次鴨子就加兩年?鴨比雞貴嗎?不過說真的,每天,一日三餐都是雞,那是一種多麼悲痛的體驗,後來我們商量着去偷一頭豬,可是失敗了,豬......真不好偷。”

沈冷大步離開,他怕自己在這多待一會兒都會被氣出個好歹來。

回去之後又找楊七寶商量一下讓他帶着王闊海杜威名回長安的事,楊七寶他們三個只是不應,不管說什麼都不應,眼看着大戰在即,三個人若是都走了,沈冷和孟長安身邊可用之人就真的太少太少,最後好說歹說,王闊海和杜威名決定留下,楊七寶回京參加諸軍大比。

這件事解決完沈冷也算是鬆了口氣,晚上特意做了一頓飯給楊七寶送行,菜才擺在桌子上,李不閑攙扶着須彌彥就來了,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啊......須彌彥聞着那一桌子菜香,咽了咽口水:“這才是飯菜啊,千雞不換。”

沈冷:“......”

第二天一早楊七寶收拾好了東西回長安,孟長安特意讓人找來軍醫楊暖說是沿路給楊七寶繼續調理身體,其實也還是想讓他們兩個多些獨處的機會,楊暖從來都沒有去過長安,這次去也能順便看看都城是什麼樣子,結果楊七寶他們倆才走了四五天,竟是遇到了在路邊等着他們的兩輛馬車,沈冷派人接了楊暖的爹娘一同去長安,同時還有一份房契,沈冷把自己在長安的一處小院送給了楊七寶。

如此一來,楊七寶和楊暖的婚事大抵也算是定了下來。

又五天,夏侯芝率領兩萬北疆邊軍趕來。

此時息烽口內外,大寧戰兵匯聚,遼北道戰兵四萬餘人,孟長安和沈冷麾下的戰兵加起來兩萬多,夏侯芝兩萬,白山關有閆開松兩萬刀兵,從息烽口到白山關一線,十萬大寧戰兵嚴陣以待。

有這十萬大軍的底氣,縱然北院大將軍野圖率軍三十六萬南下又如何?

又十五天,野圖大軍到達格底城以北,給黑武長公主沁色寫了一封信送來,意思是讓沁色打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沁色直接讓人把信使轟出城外,這態度鮮明,自然是做給沈冷和孟長安看的。

蘇拉城和格底城互為犄角,野圖北院軍隊縱然勢大,可在後勤補給還沒有跟上的時候也不敢貿然開戰,東北邊疆這一線的戰事一觸即發,雙方卻又都小心翼翼的不越過那條線,從到了格底城之後的第三天,野圖就開始分派大軍,然而並不是對大寧這邊的布置,而是從附近州縣搜刮糧草,臨近格底城十幾個縣都被野圖控制,又分派出去三萬人強行霸佔了位於格底城往東六百里的一座糧倉。

就這樣僵持了十天,唐狠率三千輕騎到達息烽口。

不管是黑武還是大寧,雙方從邊疆內外到朝野上下都很緊張,打起來就是影響兩國格局的大戰,而僵持着對於雙方來說似乎又消耗巨大,尤其是野圖這邊,只能不斷的擴張地盤,兩個月後,方圓千里之地都被他分派的兵力控制,哪裡像是要和大寧開戰的。

這一僵持就是數月,雙方互有試探,可都是小規模的衝突,一觸即退。

從一月初到五月初,雙方這對峙似乎根本就沒有盡頭似的,野圖下令大軍抓捕來大量的民夫工匠,硬生生用五個月的時間在格底城以北三十里修建出來一座石頭城,雖然規模比不得格底城那麼大,可有了這堡壘,他的底氣也足了些。

五月底。

沈冷的巡海水師歸來,運送到北疆的大批糧草物資經過武新宇協調之後又轉運到了東北邊疆,新匯聚了數萬大軍,寧軍的氣勢一時之間更盛。

已經轉暖,邊疆之外的黑河開凍,水師的戰船在黑河上晃蕩了一圈,黑武人的軍隊就向後退了十幾里。

沈冷巡視邊防歸來,看了看地圖:“得到消息說渤海王調集十五萬軍隊已經到了白山關外,似有馳援黑武之勢。”

孟長安笑道:“你那臉色一點擔憂都沒有。”

沈冷笑了笑:“是啊......等了好久,終於等來了。”

他轉身看向王根棟:“我給你留五分之一的人,但你要做出來水師大軍都在的假象,每日沿黑河巡防,其餘人我要帶走。”

孟長安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時候去和渤海人打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