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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梁一飛聊過之後,顧文明這幾天沒再連續失眠,能睡得着覺了。

睡着歸睡得着,可是睡不好。

每次剛閉眼,淺淺的進入睡夢裡,就開始做夢。

一會是他跟着梁一飛辦補習班,班上坐滿了學生,一個個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一個月能賺好幾千塊錢;

跟老婆打電話的時候,他信心十足,大咧咧的說‘錢算啥,老婆你放心,有我在,你就負責花錢!’

電話那頭,老婆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

一會呢,又是校風紀委的季衛革主任,忽然板著臉出現在宿舍門口,拿出學校通知,嚴厲的說顧老師你屢教不改,居然還變本加厲在校外搞補習班!學校決定給予你開除公職處分!

然後還在農村的老母親,滿是皺紋的臉出現在床邊,皮膚乾枯的手,拉着自己,流着眼淚說‘兒啊,這可怎麼得了,你這麼多年書不是白讀了嘛,我去給你們學校領導磕頭認錯,你要回學校啊……’

耳邊一會是老婆咯咯咯的歡喜的笑聲,一會是老母親不知所措的哭泣聲,遠遠的,好像還有好多人在看着自己,目光奇怪極了。

顧文明往往就會在這個時候驚醒,洗一把涼水臉,坐在房間里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發獃!

夢不是現實,但現實中,從梁一飛那裡‘借來’的五千塊錢,的確派上了大用場!

五千塊錢到手,他立刻換成了外匯給老婆匯了過去,冷戰許久的老婆,當晚就主動來電話了。

態度和以前天壤之別,電話里一個勁誇他有本事,之前冷戰的事好像全忘了。

顧文明本來還一肚子心事,想和她聊聊補習班和學校怎麼選擇,哪知道聽到電話那頭老婆開心的笑聲,他忽然覺得興緻闌珊,一句話都不想講。

最後就說了一句‘錢的事你別操心,都包我身上’然後掛了電話。

回到宿舍,他忽然意識到,這話不就是自己在夢裡講的嘛!

有了錢,不光老婆的態度不一樣,連自己下意識的講話,都有底氣了!

桌上放了幾份這幾天的青年報,顧文明抓起來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上次梁一飛講青年報採訪他,顧文明半信半疑,每天都會買青年報回來看。

……

天是越來越熱,夏天正式到了。

梁一飛正坐在教室里,跟姜小荔兩個人吃雪糕,姜小荔非要去嘗梁一飛那根香蕉冰棒,梁一飛不幹,她就湊上來搶,結果咔嚓一下,半截冰棍折了掉地上。

“你天天就作吧!”梁一飛正說著,腰上的漢顯狗叫喚起來,打開一看,項衝鋒的‘一飛,我買到報紙了!馬上回來!’

姜小荔又湊過來看了一眼,嘀咕說:“項衝鋒有病吧,讓他去學校門口買個報紙,他也能傳呼一下?!”

是有點病,臭顯擺病!

給項衝鋒和姜小荔一人配了一台BP機之後,他兩‘毛病’又出來了。

姜小荔還好點,找了跟細細的鍍銀鏈子掛在腰上,平時不怎麼刻意顯擺,但是穿衣風格有了點變化:襯衫下擺總是塞在牛仔褲里,要不就扎在肚臍上,反正一定要露出腰部來。

項衝鋒就比較直接了,屁大點事,隔着三五百米,都能打個傳呼。

沒一會,項衝鋒從外面跑進來,滿頭大汗,腰上晃着一條跟狗鏈子差不多粗細的鐵鏈,不光能栓BP機,估計打死個把人都行。

一手拿着一份青年報。

“一……飛飛啊,你……你上報了!”

果然上報了。

今天的青年報,在第三版刊登了林之嫻的評論文章。

《昔日勞改犯,今天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副標題,年輕的‘金點子’。

開篇第一句話就是‘在濱海市,有這樣一個傳奇的年輕人,他叫梁一飛。就在幾個月之前,他還因為違法犯罪,在進行勞動改造,可是短短几個月時間,他已經成為了金點子大王,一個點子賣出數萬元天價,用自己的智慧,重新投入了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大潮之中……’

“真夠酸的,女記者吧。”姜小荔陰陽怪氣的說,把冰棍咬得喀喀喀作響。

梁一飛笑說:“你白眼要是再翻大一點,我給你發獎狀。”

“一飛,是……不是你上報了,顧文明就……就會來找你?”項衝鋒在邊上問。

“差不多吧。”梁一飛把報紙朝桌度一塞。

果然,等到快下課的時候,梁一飛的BP機響了。

“是不是老顧?”姜小荔湊上來問。

梁一飛解開BP機,放在桌上,點了下顯示按鈕,墨綠色底的屏幕上出現了一行黑體字:

“下課後門口咖啡廳見。顧文明。”

……

……

隨着改革開放,港澳台三地的內地大陸流行文化和歌曲、偶像,這幾年飛快的朝大陸內地輸入。

咖啡廳里響起的是寶島歌手蘇芮的《跟着感覺走》

“跟着感覺走,緊抓住夢的手,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快活,盡情揮灑自己的笑容

跟着感覺走,緊抓住夢的手,藍天越來越近越來越溫柔,突然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我……”

和上次那首越帶惆悵的走過咖啡廳不同,這首歌歡快活躍,為未來充滿了希望,很受內地年輕人歡迎。

顧文明和梁一飛在咖啡廳上次同樣的卡座里談了很久。

和梁一飛一樣,他也看到了今天青年報的對梁一飛的報道,這個全國性報紙的宣傳,終於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或者說,是打開心防的最後一把鑰匙。

決定‘合作’之後,首先就要確定雙方的權力和職責。

梁一飛拿大主意,出資金,決定未來學校發展策略;顧文明具體負責學校日常教學管理、運營、人事等等工作,在前期,他還要負責按照梁一飛的意圖,儘快的把學校的‘架子’搭起來,包括租場地、僱人員、招生等等。

“這就是所謂的職業經理人制度?”顧文明還是從梁一飛嘴裡聽到這個詞彙的。

“不完全。”梁一飛笑了笑,說:“真正的職業經理人,是你負責一切,我垂拱而治。不過我想顧老師你畢竟是第一次下海,對於經商這一塊經驗有所欠缺,我參與的會多一些。”

梁一飛的分權的話,非但沒有讓顧文明不悅,反而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教學、學校他懂,做生意,他的確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現在又豁出去了,補習班這頭算是他唯一的指望,心理壓力比較大,有梁一飛在邊上指點,他心裡有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