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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這扇關上的窗戶,站在大太陽地兒里的陳祖謨,硬是感受到了數九寒冬的冷風。

他嘔心瀝血數月寫書,為的就是博個文名,一點點地挽回他被小暖和秦氏破壞殆盡的名聲,然後待時機成熟,通過柴梓里的口將此事傳入建隆帝耳中,扭轉建隆帝對他的偏見,讓他再次翻身成龍。

在陳祖謨的計劃里,他至少也要用兩年的功夫才能上達天聽。誰成刊書不足月,他就站在了建隆帝面前,然後還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的爭強鬥氣,將心血都毀於一旦!

若是早知建隆帝會來秦家村,他今日一定不會誘着眾人來此,而是會扶着老母在路邊散步偶遇建隆帝;或者扛着鋤頭在田裡除草,讓建隆帝看到他揮汗如土地背影。

……

又是因為小暖!因為跟她置氣,讓自己再失一步登天的大好機會!陳祖謨站在原地,欲哭無淚,欲訴無門。

“先生,咱們這就去求書吧?”腦殘粉見陳祖謨不動,小聲催促道。

求書?陳祖謨抬起猶如千金重的腳,一步步邁上五車書舍的台階。他此時哪裡還有看什麼典故的心情,不過他若不去,更會惹惱心思難測的建隆帝。

雅間內,德喜用銀針試過桌上的食物,跟來的侍衛試吃也無事後,德喜才拿起筷子伺候建隆帝用飯。這豬耳朵的滋味確實不錯,建隆帝一邊吃一邊問高倉頡,“這五車書舍是怎麼回事兒?”

聖上親自問他話,高倉頡簡直幸福壞了,趕忙巴拉巴拉地將陳祖謨回鄉炫耀卻被秦氏拆穿,最後不得不買了五車書捐給村裡的事兒講了一遍。

“陳祖謨出了五車一千餘本書後,雲清先生和秦安人各處一部分,村裡人也三五本地湊進來,五車書舍才有了現在的規模。來這裡的讀書的不只是科考的舉子,還有鄉紳或商賈,也會隔三差五地過來讀書增見聞。剛才從山坡上下來的那個白臉書生,就是綾羅霓裳的賬房張三有,陳小草也是在書舍里由雲清先生親自教導讀書識字的。”

原來這書舍的名稱還有此由來,難怪陳祖謨會對書舍懷有恨意,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建隆帝冷哼一聲,陳祖謨做了對不起秦氏母女之事,但自己已革了陳祖謨的職削了他的功名,替她們做了主出了氣的,秦氏卻還是如此不依不饒。

如此看來秦氏也不是大度之人,建隆帝對秦氏起了不滿之心。秦氏如此小家子氣,如何教女,怎能擔起千畝棉田!

久跟在父皇身邊的易王一看便知父皇起了什麼心思,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再讓三弟的親事徒增波瀾。

於是,易王起了一計,笑道,“若無秦安人,那五車書便會如陳祖謨所願置於族學中,惠及得不過是族學數十幼童。而今置於茶宿後山,秦安人等不斷添書、打理,對來讀書的人也分文不取,這意圖也是好的。且不管秦安人與陳祖謨之間有何私怨,此舉之善可彰,此事也可成為一段佳話,父皇覺得如何?”

巷聞佳話流傳甚廣,最是被人喜聞樂道,也最易樹起聲名,建隆帝立刻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但是平白讓秦氏得了這個好名聲,建隆帝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

他也眼睛一轉,來了主意,“五車書舍雖有‘學富五車’之意,但用在此處卻摻雜了私怨,有辱斯文。天下學子為報效朝廷苦讀詩書,三更燈火五更雞,日日不輟。這樣吧,此書舍自今日起,更名為‘五更書舍’,以勵天下讀書人。”

叫了“五更”書舍,代表書舍日後晚間也不可關門,要供讀書人日夜苦讀。這五更書舍的名聲傳開後,父皇的恩義就蓋過了秦氏和陳祖謨之間那點破爛事兒……易王覺得好笑又無奈,拱手稱讚,“父親英明,此名甚佳。”

建隆帝也高興了,用完飯興緻不減,“走,上去瞧瞧。”

沿石階而上,建隆帝隔着書舍的竹籬笆,見到書舍小亭內坐着的啃乾糧讀書的窮苦書生,拿着書來回在小院內踱步默誦的學子,心中滿是喜悅。

若讀書人若都能如此勤苦,大周文興勝唐,指日可待!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陳祖謨身上,微微點頭。此子生於農家,靠着聰敏一步登天卻因德行不佳再入泥中,事到如今還不知反悔!此子不可起複,當讓天下讀書人以陳祖謨為戒,德才兼修,才是朝廷所需的治國理學之才。

正這時,一道竹綠色的身影裊娜而出,建隆帝的眼睛立刻亮了。

這女子模樣雖不是頂好的,但卻別有一番滋味,讓建隆帝見之生憐。她的長髮未梳起,就是還未嫁人了?

看着她輕搖蓮步到陳祖謨面前,微微行禮將兩頁紙交與他的手上後,目不斜視地回了書舍中。建隆帝猶覺意猶未盡,陳祖謨也獃獃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半晌未動。

建隆帝見此,微微皺眉,這陳祖謨不只失德,還是個好色之徒,難怪會棄髮妻娶柴玉媛!

是個男人,就懂得建隆帝這直勾勾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易王發愁了。

父皇年輕時南巡帶將天下第一美人帶回宮,使得後宮掀起幾番巨浪,至今皇祖母看華嬪仍意不平,母后更是顏面無光。若是由着父皇又把這個女人帶回去,跟來祭神的母后日後顏面何存?

絕對不行!易王輕聲問道,“這女子是何人?”

高倉頡立刻小聲回話,“此女乃是怡翠樓的清倌人,半月前她求到陳姑娘面前,陳姑娘得知她是雲清先生的故人之女,便將她贖出來送到雲清先生身邊,先生將她安置在此處做事。”

原來是青樓妓館出來的,易王的心立刻放下。建隆帝則一臉的失望,這樣的女人當然不能帶回宮中。

怕父皇下不來台,易王接着問道,“你可知她的身世?”

高倉頡微遲疑,還是低聲道,“此女乃是前侍御史知雜事王時卿的yòunǚ,陳姑娘並不知她的身份,屬下也是在她到了秦家村後,偶然聽到她與雲清先生的談話才得知的。”

聽到王時卿的名字,易王更踏實了。御史台王時卿因言獲罪累及家人,王家男丁流放三千里終身不得歸,女子為奴為娼十年方可贖。此事乃是朝中忌諱之一,無人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沒想到過了十年,父皇會在此處遇到王家後人。

聽到讓他可恨又後悔的名字,建隆帝的臉色極為難看。恰在這時,發獃半晌的陳祖謨回過神,慢慢向著門邊走來。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