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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日的外城城西,深秋本該有的蕭索,因着臨街各色店鋪中的人頭攢動而尋不見蹤跡,一眼瞧過去,依舊是那繁華如舊的街市。

只有喜笑顏開的店家們心中明白,之前那一個多月里,便是中秋前後,也沒有這麼熱鬧的。

大姑娘小媳婦們都甚少來此了,便是來了,偶爾談起話來,也是追憶顧大人巡街的日子。

可惜,那時候,斯人已逝。

而如今熱鬧的重現,自然是因為逝去的斯人她……又活了。

“你們說,現在這個顧大人,真的是那個顧大人嗎?”小姐甲捏着帕子,緊張地張望着街上。

“自然是了,你如何會這麼問?”小姐乙怪問道。

“若只是同姓呢?”

“傻子,咱們雖然沒看見,但那天看見的人那樣多,如何能假?就算都看錯了,難道陛下也看錯了不成?”小姐乙笑道。

小姐甲不言語,只更緊張地開始捏帕子了。

陛下又不是沒看錯過,前兒不是剛下了罪己詔嗎?

可這話是不敢說出口的。

另個店鋪的雅室里,小姐丙扶了扶頭上的珠花,問同行的小夥伴道:“我的髮髻可歪了?”

“好得很,妹妹今兒的衣服可真好看。”小姐丁不走心地稱讚着,眼睛只瞅着街上,身子坐得很端正,彷彿是怕不能以最好的姿態迎接顧大人似的。

當然,小姐丙也不是真的為了與她說話,只擔心道:“顧大人不會不來吧?或者臨時換了巡邏的地方?”

“怎麼可能?當差的都有定數,哪是能隨意更換的?”小姐丁篤定道。

這邊廂,小姐姑娘們只期盼着早日看見顧大人,那邊廂,少爺公子則又在議論整件事情。

“雖說是復職,但到底是得罪狠了陛下的,不然這樣潑天的功勞,怎會沒有半點兒賞賜?”少爺戊嚼着花生米,與友人己低聲說著。

少爺庚、公子辛等等諸人,都與他想在了一塊,腦袋對腦袋碰在一處,猜測顧大人要如何才能挽回聖心。

就在這各自的八卦之間,不知道誰又說了一句:

“說起來,那顧大人和太子是怎麼回事兒?那上官大小姐呢?看太子如今的行為,豈不成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也是呀……那太子到底是怎麼想的?誰是正妃呀?”

“自然是上官大小姐,出身在那兒呢。”

“顧大人做太子良娣?”

“要我說上官大小姐那樣的……嘖嘖,便是做了太子妃,也做不長久,哪裡比得上顧大人呢?”

“也是,顧大人那樣的人品,怎麼能屈於人下嘛。”

這番話終也不知道誰起的頭,也不知道怎麼就議論到了這地步,只是不消片刻,便成了人人口中都議論的焦點。

陛下的心思,朝廷的大事,對於這些每天閑坐的少爺小姐們,着實不如這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來得重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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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懷玉坐在樓上,側耳聽着想聽不見都難的議論,一撇嘴,對袁子蘭抱怨道:

“這些人呀,將人都看輕了。”

袁子蘭聽着那些嘰嘰喳喳不避諱人的議論聲,也頗為不耐煩,搖頭道:“什麼話到了他們嘴裡,都不成個樣子了。”

“就是,咱們別議論這個,對她不好的,”安懷玉做出個我很成熟的樣子,笑嘻嘻地說完了,想了想卻問道,“不過四丫頭你說,陛下真的生了她的氣嗎?”

袁子蘭本端着茶杯要吃茶,忽得聽她議論這個,不覺笑放下茶杯,橫了她一眼道:“議論這個還不如議論那些呢,妄議君心,你比他們還給她惹禍呢。”

安懷玉一捂嘴,有些慌亂,吐着舌頭道:“我就是覺得事兒有些怪,想不明白嘛。”

袁子蘭見她那躍躍欲試的眼神,嘆了一口氣,想着她與自己議論總比胡亂問人,再惹來別的禍事強,就壓低了聲音先道:“那你沒問問家中怎麼說?”

“問了,只他們一個個高深莫測的,都不和我說呢。”安懷玉嘟着嘴道,“所以我才來問你的,你聰明的,給我說說,我不同人說的。”

袁子蘭一笑,湊在她耳邊道:

“我家裡人也不許議論顧大人的事情,但是聽我爹私下和我娘說話,卻很佩服顧大人的。我冷眼看了這幾天,倒是琢磨出些意思來。”

她說著,聲音越發低了,只確保安懷玉一人能聽見:

“我覺得陛下應該不是生她的氣,而是她自己不肯要賞賜,或者她要的賞賜,就是陛下的那道罪己詔。”

安懷玉帶着憨憨的表情尋思了半天,才略微轉過這個彎兒來。

“意思是她查這些,從頭到尾都是為了翻案?難不成,還真是因為太子?”

當年謝霽因着晉王案而做的事情,京中人可都記着的。

如今這結局,可不就是證明了謝霽是對的?

“我覺得未必是為太子……”袁子蘭搖了搖頭,“說起來咱們和她打過交道,你瞧着她對太子的態度很不一樣嗎?”

“嗯……好像是沒什麼特別的。”安懷玉想着,應聲道。

“他們一起像是搭檔,哪裡像是有那些私情?說起來那位顧大人還真像戲文里的孫猴子,從沒人提起過她的父母是誰,也沒人知她有沒有兄弟姐妹,像是石頭縫兒里蹦出來一樣,偏有些先前林探花的品格,而林探花的死與蓬萊鄉也有聯繫呢。”

安懷玉立刻目中帶光,自覺理解了她的話:“你是說,顧大人和林大人可能有親?”

“不止,還有更古怪的,我姐姐前日歸寧時候說,顧大人面君的時候,姐夫也有事情在外面等着,恰好看見了鎮南侯爺離開大殿時候的表情,說不上來的古怪,直愣愣的,和見鬼了似的。”

“呃……她死而復生,乍一見的確是活見鬼嘛。”

“那是別人的蠢心思,可鎮南侯爺什麼場面沒見過?”袁子蘭道,“再加上陛下如今這古怪的態度,我才篤定這位顧大人的來歷,絕對真不一般,說不好……”她頓了一下,才更小聲道:

“她和林昭,都是晉王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