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還是不明白，並試圖努力抗爭道：“姑娘，您為何要去王……去那裡？難道您還要去找人？”
讓她帶路倒是沒什麼，好歹過去她時常為老夫人出府跑腿，對京城的道路不可謂不熟悉。
西陵毓鎮定地望着她，“上次在武定侯府聽聞，齊王府與侯府相距不遠，我想着先看清那邊的路況，將來若是去拜訪侯爺，定要看準時機避開王爺，省得給自己添堵。”
白虹努力地跟上自家姑娘的邏輯，但還是失敗，“到時定會有馬車送姑娘去侯府，姑娘不用擔心……”
西陵毓蹙眉，都是習武之人，怎麼白虹突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呢！
要是不找借口去王府，她什麼時候能見到哥哥西陵睿？
如果不去王府附近溜達，她要怎麼去打聽哥哥的傷勢狀況？
二人在路邊僵持片刻，最終白虹還是敗在了自家主子銳利的視線下，認命地開始在前面帶路。
拐過幾個彎後，東市的喧囂很快被拋在身後，白虹所走的路果然符合“偏僻”之名。
西陵毓一邊緊跟白虹的步伐，一邊努力地記憶着路邊顯眼特別的房屋或商鋪。
陳記米店，二堂口，黃氏醬油鋪……
剛走到醬油鋪前面，西陵毓抓緊時機回憶了一下方才的順序，不意白虹在前面拐了個彎，她來不及再回想，趕緊飛奔過去想要追上白虹的腳步。
“唔——”
剛剛轉過彎，迎面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一堵肉牆。
西陵毓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後退兩步，只覺自己的整個臉都撞歪了，簡直像是前日外祖父武定侯撞尉遲默那般劇烈。
即便是小路，也沒有到僅能單人通行，這人怎麼在拐彎處也不慢行？
西陵毓還沒出聲，面前的人低吼道：“滾開，別擋道！”伸手又要把西陵毓往牆上撥去。
粗略一看，這漢子約莫四十歲，伸手衣裳破舊但不襤褸，不似路邊乞丐，髮髻略有些凌亂，那一撥更是實則沒有多大力氣，西陵毓腳下踉蹌一步便站穩了。
但這粗魯無禮的一撥，卻令郡主心頭火起。
西陵毓氣沉丹田，伸手上前擒住這漢子的手腕，咬牙扣緊——夏侯斕的身子還沒練出內勁，只能先用擒拿手法將他拖住一瞬。
“紅綃，拿下他！”西陵毓大喝。
但這一聲出口之後，西陵毓才醒悟到自己竟然失言喊的是自己已歿的侍女，不由黯然一瞬。
突然被人擒住手腕，正要逃跑的漢子當真還被拖住了，詫異之下回頭。
等看清了出手的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漢子輕蔑之餘也有些羞惱了，劈手將西陵毓摔開，“爺爺叫你滾聽到了沒——”
還有一個“有”字沒來得及說出，漢子便感到身後突然有兩道風聲逼近。
他驚訝地轉回過頭，“砰”“砰”兩聲，胸口已經被人拍了兩下，結結實實地往後仰面摔倒在地。
西陵毓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大大喘了口氣。
她倒不怵這個空有蠻力的無禮漢子，只是越發生氣這具身體的一無是處。
明早她要向莫老夫人提議加強訓練，爭取早日把內力修回來。
“姑娘！——沒事吧？”白虹飛快地掠回來，滿臉驚惶和自責，“是奴婢不好，奴婢走太快忘了姑娘在後面，請姑娘責罰！”
“我沒事。”西陵毓搖搖頭，目光卻越過了白虹，落在她身後的女子身上。
方才她被那個漢子摔開時，撞擊之下眼前忽地發黑，卻隱約看到是兩個人一同撲過來出手。
其中一個是武婢白虹，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打扮精緻卻身手絲毫不落人後的年輕女子。
雖然只是淡淡妝容，卻越發顯得素凈純真，即便西陵毓同樣身為女子，也覺得這個少婦模樣的年輕女子頗為嫵媚動人。
更奇怪的是，這個似乎不過雙十年華的紅裙少婦也正在盯着她看，滿眼打量和驚疑。
西陵毓和她對視片刻，都在互相猜着什麼，幸而這時很快衝過來兩人，口中呼喊着“夫人”。
新奔過來的兩人都是丫鬟裝扮，等跑到後看清場中局勢，兩名少女一下呆住了，片刻後才沖近跟前圍住那少婦。
“夫人怎麼突然跑這麼快……奴婢們都快跟不上了……”
少婦錯開了一步，淡淡回頭，“沒事。”
丫鬟們暗暗鬆了口氣，自家夫人跑這麼快還真夠頭疼的，幸虧還沒跑出多遠。
見那漢子已經被打翻在地，其中一名丫鬟啐道：“活該！竟敢偷盜夫人的東西，還跑到這左近，正是註定要被人抓個現行！”
她俯身過去，嫌惡地在漢子身上翻找一會兒，從漢子袖中抽出一隻粉色小錢袋，冷哼道：“小賊——不，大賊！”
漢子低吼一聲，似乎想要起身，那丫鬟嚇得抱緊錢袋飛快後退，回到少婦身邊，討好地捧上錢袋，“夫人。”
少婦將錢袋收回，目光重新落到西陵毓主僕身上，淡淡一笑，“方才多謝這位小娘子見義勇為，否則哪裡來得及將小賊捉住？”
“好說。”西陵毓抱拳，不咸不淡地應道。
兩個丫鬟把她這個舉動看在眼裡，越發嫌棄粗俗，忙勸主人道：“夫人，王爺約的那位成衣師傅正等着呢，咱們快些過去罷。”
王爺！
這個少婦乃是某位王爺身邊的禁臠？
西陵毓心裡突突直跳，下意識地道：“你們主子是哪位王爺？”
兩個丫鬟用見鬼的眼神回頭看了她一眼，根本懶得開口似的。
反倒是那位年輕的夫人微笑着接話道：“齊王府——姑娘可識得這家么？”
聽到那三個字，西陵毓覺得全身的血液似都沖向大腦。
原本的“未婚妻”屍骨未寒，桓靖佺家中早已夜夜笙歌，早已是“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愁”……
呸，她又沒和齊王成婚，哪裡算“舊人”，倒抬舉了他！
不過是個，失卻了利用價值便被一腳踢開的可憐蟲。
而且看這夫人，只怕在王府已經待了不短時間……或許，這個夫人正巧就是齊王心尖尖上的人兒？
西陵毓失神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白虹上來輕輕搖晃過，才重又恢復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