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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十七帶着幾個工匠,在鑄好的青銅炮上鑽孔,問一邊的杜中宵:“官人,這麼大的炮,要裝多少huǒyào?打出去的炮彈,該有多大?依我看,只怕一個人搬不動。”

杜中宵道:“一個人搬不動就兩個人,兩個人不夠就三個人,這有什麼!”

陶十七點了點頭,安靜了一會,又問:“官人,這麼大的炮有什麼用?我們的小炮,只要打到人身上,哪怕穿了重甲,也必死無疑。這樣大的炮,難道能把人打成肉泥?依然還只是個死。”

杜中宵笑道:“誰告訴你炮是用來打人的?打人用槍就好了。大炮是用來攻城的,一炮下去,城樓粉碎,城牆也要抖三抖。只要捨得本錢,把城牆轟塌也不是難事。”

看過的人,都覺得火炮是利器,但卻沒有人提出來鑄更大的炮,便因為多是陶十七這樣的想法。眾人多是認為,槍炮是用來對付人的,現在的鐵炮威力已經足夠,甚至有人還覺得威力過剩。至於直接用炮轟城牆這種用法,想都沒有人想,常識里就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火炮能不能轟塌城牆?杜中宵也仔細思考過,以現在的實心彈,十之**是不能的。大城的城牆寬數步,上面可行車馬,用鐵彈怎麼可能轟得塌?但大炮有沒有用呢?還是有用的。

為了解決心中的這個疑問,杜中宵很是研究了一番相州的城牆。仔細思考之後確定,大炮並不是用來轟塌城牆的,確切地說,是用來破壞城防體系的。城牆之所以防禦力這麼強,並不只是高大堅固,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哪怕一點被突破,守軍也可以沿城牆迅速集結部隊,堵住缺口。

大炮的意義就在於,威力足夠大,可以截斷城牆聯繫,製造出孤立的點,重點突破。

前些日子貝州的戰報,更加讓杜中宵堅信自己的想法。

在招撫並重的政策下,城中百姓主動接應城外的官兵進城,晚上從城牆垂下大繩索,讓攻城的軍隊縋城而上。當天夜裡,很短的時間,就有數百兵士登上了城牆。從這一點上說,其實攻城的部登上城牆並不難,但在城中激烈的抵抗下,無法保證登城的部隊源源不斷。

本來那一次是破貝州的好機會,可先登上城牆的那些軍隊過於貪功,竟然自己把繩索砍斷了,想獨得戰功。結果被城中守軍反殺,錯失良機。好在官兵登城,引他們入城的百姓及時下來了,不然會被這些貪功的士卒害死。

經了這一次失敗,明鎬受到的壓力空前的大,日日在貝州城下,一邊攻城,一邊指揮建曲城。就是用竹木建一個巨大的斜坡,連到貝州城牆上,攻城官兵跑步上城。

錯失大好機會,朝廷對明鎬不再信任,只是因為臨近年底,沒有立即換人而已。

杜中宵沒有想到,小小一座貝州,城中守軍不多,竟然多日攻之不下。本來前些日子他還覺有些得可惜,自己新制的大炮可能趕不上貝州之戰了,錯失良機,突然又看見了希望。這些日子,自己親自在這裡督促陶十七和孫然,帶着工匠日夜不停,趕製大炮,到了昨天,終於鑄成,雖然有些小缺陷,無礙大局。

杜中宵本來想火炮鑄成,加工一下炮膛,盡量光滑,現在來不及了,只能讓孫然帶人打磨。與此同時,陶十七帶人鑽火門孔,製做炮架,盡量搶時間。

這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還要用制好的鐵彈,一點點試裝藥量。裝藥量不是越多越好,過多會燃燒不充分,威力反會下降,或者有炸膛的危險。而應該有一個合適的裝藥量,使炮彈射出去達到最大威力。

試炮的時間是長是短,杜中宵心中並沒有數,只能一點一點試。

貝州城下,明鎬看着不遠處搭的曲城,面色陰沉。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如果曲城還登不上去,就束手無策。上次登城失敗,城中加強了防備,不只是百姓被監視,城牆巡邏也嚴了許多。現在哪怕再有那樣四個人願意幫官軍,也找不到上城牆,垂下繩索的機會。

想到這裡,明鎬看了看不遠處騎在馬上指揮士卒的王信,嘆了口氣。

作為軍中老將,誰能想到王信會把那麼簡單的一件事辦砸?王信以驍勇入禁軍,從小卒做起,一步一步積功而升到管軍大將,要勇氣有勇氣,要經驗有經驗,怎麼就會這麼不靠譜?

明鎬想不明白,憋了一肚子的氣,又無處可撒。王信為一路之帥,事後及時認錯,甚至上章自請處罰,該做的都做了,還能怎麼辦呢?最終朝廷對王信罰俸三月,讓其戴罪立功。

錯在哪裡?相州的杜中宵看了邸報,曾經總結過,事前無計劃,進攻前無組織,進攻時無紀律,上次進攻就是一個三無的軍事行動。杜中宵把這些作為自己學習的機會,想過如果讓自己做,事前一定會詳列進攻計劃。派多少人登城,由哪些將領負責,分別執行什麼任務。哪些部隊先登,哪些部隊後繼,誰負責登城之後奪城門,誰負責守住登城點,一定要有條不紊。真正進攻的時候,一定要有大帥派出去的人在那裡總負責,直接對帥臣,進行登城總指揮。如果有人不執行作戰計劃,要及時執行戰場紀律。

明鎬派王信,王信又派兩個指揮使,然後大家就睡沉了,這算什麼事?敗得其實不冤。戰場上的戰機稍縱即逝,哪裡容得這樣浪費。

當然,這些杜中宵只能自己想想,不能說給別人聽。一是沒人聽他的,再一個得罪人。戰例是最好的軍事教材,關鍵是要怎麼學,從裡面學到什麼。

看看離着過年還有不到半月的時間了,明鎬愈加焦急,督促士卒日夜趕工。

十二月十七,緊急趕功的曲城終於初見規模,只剩最後接到城牆上的一段。明鎬出了口氣,嚴令城下軍隊,不得懈怠,準備攻城。

恰在這一日,朝廷再次派了內侍何誠用從京城趕來,帶了大量錢帛,賜特支錢。這是宋軍慣例,打仗就要花錢,沒有錢在手裡,作戰部隊就沒有士氣。

發了錢,城下數萬大軍歡聲雷動,高呼萬歲,聲震四野。

何誠用看着軍中士氣高昂,對身邊的明鎬道:“諫議,曲城已成,朝廷又及時發下錢帛,此次必然破城。因貝州之亂,契丹使節不得不繞道孟州,讓朝廷顏面無光。如果能在年前破城,還可挽回一二。”

明鎬道:“現在萬事齊備,軍心可用,必能破城!”

雖然嘴上說得斬釘截鐵,有了上次失敗的教訓,明鎬心中總有些擔憂。

為何誠用準備了接風筵席,要開始的時候,王凱匆匆趕來,把明鎬拉到一邊,低聲道:“諫議,相州杜中宵來書,說是有利器可助我們破城!”

明鎬怔了一下,才想起來杜中宵是誰,對王凱道:“他現居館閣清要之職,有什麼破城利器?”

王凱道:“杜學士在相州的時候,因偶然抓一善鑄大鐘的囚犯,便讓他鑄了一門火炮,前兩日恰好鑄成。他能入館閣,多虧諫議舉薦,是以自願前來相助攻城。”

明鎬舉薦杜中宵,是因為王凱極力虧獎,而且在河東路確有政績,兩人並不熟悉。杜中宵在京城的時候,拜訪過明鎬,並沒有給他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聽了王凱的話,明鎬道:“火炮?我們現在軍中,也帶了不少,只是貝州城堅,並沒有多少用處。”

王凱道:“此次不同,杜學士信中說,新鑄的炮數倍於現在用的小炮,威力驚人。一炮轟出,可以撼動城牆,就是轟塌了也不奇怪。”

明鎬聽了搖頭:“太尉,文人說話,難免誇大,當真不得。現在軍中的炮,打在城牆上只是一個白點,說什麼轟塌城牆,不是說笑?”

王凱曾經與杜中宵共事,知道他不是誇大的人,對明鎬拱手:“諫議,我在麟府路的時候,曾與杜學士共事,知他為人,絕不會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多他一個人總沒有壞處,萬一功成,也是諫議功勞。諫議不妨上書朝廷,讓杜中宵帶着新鑄的火炮,飛速來貝州。現在貝州是朝廷注目之所在,必會應允。”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