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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衙內年少不懂事,在府上多有無狀處,明府已經嚴加訓斥並勒令在家思過了。。”

“此番願以六百段新帛並錢千貫,以為慰藉和安撫家宅。。”

“如今城下賊勢正熾而兵戰凶危,為郎君大好前程計,就不要再橫生枝節,讓貴人勞心竭慮了。。”

相熟的同僚兼上司另一位孫孔目,給李師成帶來了周寶的女婿,潤州刺史兼鎮海節度支使楊茂實意味深長的口信。

面無表情而心灰意懶的李師成,目送着對方遠去的身形,而在關上門後才爆發出某種凄厲的嗚咽聲來,而將靈堂來不及收拾掉的布幡,用徒手砸得七零八落直到沾染上一片片皮開肉綻的血色。

他的老妻早死,只留下一個女兒為依靠而已,除此之外就是一名贖身回來照顧起居的妾侍;要是與別人私通也就罷了,他最後認下這個成人之美的苦果。

但是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女兒可是打算嫁個好人家。然而,這身為周令公外孫的楊小衙內,並沒有迎娶甚至是收納之後宅的打算;而是在自己死後打算將之霸佔,再送入周令公的後宅以侍奉孝道。

如果不是自己托舉掉同僚的恭賀,急着趕回家來的早一些,只怕事情就已經不可挽回了;儘管如此,他的女兒也不免受了驚嚇而關在房中以淚洗面的結果。這教他怎麼甘心又怎麼不心寒呢。

“府君儘管寬心,這李師成就是個敦成溫厚的老實人。。”

而在另一端回去赴命的孫孔目,也在生得一副星目劍眉美髯好皮囊的楊茂實面前諛笑着道。

“既然他當面沒有多說什麼,那十之**就是認了這事了。。小衙內哪兒就沒有什麼關礙了。”

“這個不知輕重的東西,就不能稍加忍上一忍么。。不過也算是省了我在令公面前一番手尾。。”

楊茂實輕描淡寫的擺擺手道。

“此事你做的不錯,日後自當酬謝。。”

“能為府君做事乃是我輩的幸理呢,安敢當得酬謝”

孫孔目卻是愈發謙遜到。

“不可,當是你的便是你的,不然旁人還以為我賞罰不明么。。”

楊茂實卻是愈發堅定道,他又對外擺擺手。

“來人,讓陸虞侯把人手撤回來吧,只留下兩個日夜盯着就好。。”

“這。。。”

孫孔目突然明白了什麼,有些不寒而慄的低下頭去裝作熟視無睹狀。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也不想鬧到這一步的;只是他剛在令公面前露了臉,有些事情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然而楊茂實卻是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而繼續似做無心的道。

“明府所言甚是。。”

孫孔目卻是為甚身若篩糠的抖了幾下,才俯首帖耳的道。

然而,當滿身汗透夾背的孫孔目走出去沒有多久;楊茂實就得到了來自節衙後宅的召喚,原本從容自得的情態頓然就垮了下來。

當有些謹小慎微的他,戰戰兢兢走進頗為私密的居養內堂,就見到微微搖曳的輕薄紗帷後,一名身段豐腴的婦人,正絲毫不避人一般的袒露着胸懷,背對着跪在塌上在給皓首童顏的周寶餵食着什麼。

據所這也是宮內流傳出來的養生延年手段,也是這位年逾古稀的四朝良將,能夠保持人前精神碩毅的關鍵之一。楊茂實卻是沒敢出聲乖乖的站到一邊,目不斜視俯首帖耳的等待了好一陣子。

“可是你做的好事。。”

才有岳丈兼官長周寶,從傳出的聲音道。

“偷偷支使衙下的兵士易裝去做那私密事,就真以為別人無所覺了么。。”

“小婿,不。。仆下斷沒有瞞過尊上的意思。。只是見戎務煩忙不忍更多勞心,想過些日子再。”

楊茂實頓然額頭見汗急道。

“事情都已經做下了,又何須多說什麼日後。。只是你也太過肆無忌憚了,實在不識大體了。。”

周寶依舊用不緊不慢卻充滿壓迫力的聲線道。

“平日里你們若有些逾越出格之處也就罷了,區區一個本地出身的孔目官,讓他合家沒了也就沒了。可是如今城中上下都在合力抗禦賊圍之勢,你卻沒約束好家門鬧出這種是非來。。”

“他要是真做成什麼事情,我也可以私下為之周全一二;偏偏什麼東西都還沒沾上手,卻還老想動人命來遮掩,你是嫌這些鬧心是非還不夠大么。。萬一有個疏漏,你讓府下的官屬將吏,讓闔城的軍民百姓怎麼看、怎麼想的。”

“你也知道李孔目是我當面差遣出去探查敵情的,怎麼就不能等他物盡其用完了再考慮手段呢。。。如今反倒是落下一個偌大的把柄在人手中,倒還是沾沾自喜的以為得計么。。”

“當初我怎麼會錯眼准了你這個氣量、格局皆有不足的東床呢。。這事到此為止,你就不要在插手和過問了。。我自會派他去牆上效力。。”

被呵斥的汗如雨下的楊茂實告退出來之後,卻是神色閃爍的對着左右道。

“從坊市裡找個得力之人,讓那孫孔目沒機會再多嘴了。。”

而周寶那頭,卻是放開了正在懷中餵食的婦人;這才對着走進來複命的長子周玙嘆息道:

“這楊鵠兒空有華陰mén第的出身和皮相,卻也是個不濟事的;這點瑣事還要勞動我來提點。。”

“好歹大丈是‘十一宰相’的世系之家,素來以文辭音律見長的,華陰mén第{弘農楊氏}更是與阿耶助力甚多的。。或許毋須如此苛求呢。。”

長相很有些兇悍的衙內兵馬使周玙,卻是小心恭順的應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正是兵戰凶危的用人之際。。就算不能替我籠絡人心,也好歹莫要橫生枝節的干係啊。。”

倚在軟榻上的周寶卻是對他擺擺手打斷道。

“既然他的門第和才學都一時派不上用處了,那就只能指望你能更多當擔重任了。。新編練的後樓都與內牙兵可一定要替我捉緊了。。相應的賞賜和恩撫也不能有所疏落。。”

“孩兒自當省的,自掌管以來都是謹遵教誨,亦是不敢有所懈怠的。。”

說到這裡,周玙有些心虛又踹踹道。

“這後樓都與牙兵之中,自當是日夜口念阿耶的恩德與威名;只是在鎮海{行營}軍中,卻是時下有些異聲。。”

“什麼異聲。。”

帷帳背後周寶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

“只是些許眼紅之輩,見不得阿耶厚待後樓都的餉錢物料,倍於彼此而已。。”

周玙乾笑着道。

“這可不能等閑視之。。眼下還要指望彼輩出力,又怎麼能坐視心中異聲和怨情呢。。”

周寶不由呵斥他到,然後思慮了下又說。

“不過因此增其錢料也是大為不妥,只會逞其慾念而愈難收拾。只能另行加賜以為安撫了;江東轉運使的別庫之中不是還有數千匹彩繒么,悉數取出再從府上補足一些,以為營下之賜。。”

“我會再召齊校尉以上將屬、軍吏,飲宴於府中另行給賜,那些女婢、歌姬之屬用得久了,也該就此放出去寬結人心,而另行再籌。。”

“而你藉此帶着牙兵入得各處營去,將那些素有怨望、非言之輩,給逐一糾舉、捉拿出來以明正法;不要怕捉錯也不要怕殺人。。唯有流的血夠多了,才會體察到恩德的可貴啊。。”

“如此恩威並舉,寬嚴相濟,方才是治軍同心之道啊。。”

周寶最後總結道。

然而,隨即就有一個聲音喊道

“賊軍在城下又有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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