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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買車票都要介紹信的年代,硬卧車廂還是幹部待遇,比較空曠。

六張床上,只睡了四個人。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王青山那身板一站出去,不管穿不穿那身軍裝,都能看出來,這人是個練家子。

所以,一路上都相安無事。

火車是朝前開的,所有的冗雜和不安全都被拋在了身後。

在這個狹窄閉塞的空間裡面,兩個人相互配合照顧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默契在無形中滋長。

四天五夜的火車,終於把兩人送到了京城。

兩個人,帶着一個孩子,行李可不少。

好在京城是終點站,時間還算寬裕,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王青山把一個裝衣服的包扔地上,示意劉玫抱着孩子坐在上面,這才拎着兩個包朝着出站口走去。

不一會兒,他折返回來,拎上其他的行李,這才帶着劉玫和孩子出了站。

劉玫皺着眉,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一出閘口,就看到一個身穿軍裝的男子笑着迎了過來。

“這就是嫂子吧!”

王青山點了點頭,對着劉玫說道“這是我戰友,老海;老海,這是我媳婦,劉玫。”

劉玫笑着說了句“你好!”

海峰也笑着對劉玫說了句“你好”,然後轉過頭,對着王青山說道“去我家坐坐?”

王青山搖了搖頭,“直接去醫院吧!拖家帶口的,還是不給你添麻煩了!”

海峰笑罵道“跟我說這!還拿不拿我當兄弟了?”

王青山拍了拍海峰的肩膀,笑道,“就是拿你當自家兄弟,才捨不得你左右為難!”

海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你就不能在嫂子面前給我留點面子么?”

說完,幫着王青山拎起行李放到車上,徑直朝着醫院開去。

京城大,居不易。

王青山拿着轉院手續,第一時間辦理了住院,可條件和滇城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滇城的獨立病房,到了京城,直接換成了三人間。

看着那窄小的陪床,王青山皺了皺眉頭,對劉玫說道“還是去附近找個招待所吧!”

劉玫把孩子放再陪床上,堅定的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以後是個什麼情況,還不清楚呢!就這麼一點家當,還是省着點用吧!”

王青山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勤儉節約是傳統美德。

既然劉玫不樂意,那就算了吧!

王青山幫着劉玫一起歸置着東西。包袱裡面的東西鋪陳開來,立刻佔領了病房的半壁江山。

剛剛收拾完,就遇上醫生巡房。

主治醫師拉着王青山略說了幾句,越說眉頭蹙得越緊。

等到王青山把自己的病情交代清楚了,主治醫師的眉頭都能打結了。

“就你這病情,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醫生扭過頭,對着小護士說道“先把病人推去檢查。我記得,三號手術室下午四點有空,先給我排上。”

小護士說了聲好,忙不迭的跑出去忙了起來。

劉玫一把抱起劉瑩瑩,對着王青山說道“別磨蹭了,趕緊的啊!”

看着劉玫那緊張樣兒,王青山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他拉住劉玫,搖了搖頭,“不過是做個檢查,別那麼緊張。”

說完,把重要的東西收拾進自己的哪個小包,給劉玫背好,然後接過劉瑩瑩,這才跟上了醫生的步伐。

醫生瞥了一眼卿卿我我的兩個人,搖了搖頭。

為了老婆孩子,連命都不要了。

怪不得別人說,溫柔鄉是英雄冢呢!

全程圍觀的海峰,有一種被塞了一嘴狗糧的感覺。

王青山進了檢查室,x光片裡面顯示左腿有個東西,伸手一摸左大腿內側,居然還有一個包塊。

醫生看着x光片,皺了皺眉頭,“有塊金屬異物,得馬上手術。”

王青山這才想起,解放西南的時候,敵人扔出一顆手榴彈,他躲避不及,爆炸後炸傷了腿。幸虧戰友及時救助,才保住了性命。

由於當時醫療水平有限,彈片一直留在了他的左腿內側。

醫生聽說是彈片,表情更凝重了。

彈片的製造成分就是容易誘發感染,進入人體後產生的腔道都是不規則的複合傷,引起長期的疼痛。

王青山身體裡面的彈片被腿里的肉芽組織包裹着,沒有發炎就沒事。

可萬一發炎,或者鉛中毒,甚至在人運動時在體內移動,造成危險,卡在肌肉或關節骨骼處會影響活動,那就糟了。

下午四點,醫生切開肌肉組織,裡面已經化膿了,還抽出200毫升的膿液。

異物取出後,在場的醫生都驚呆了。

銹跡斑斑的碎彈片,拇指一般大小,這麼多年,王青山一直帶着,不知道如何忍受過來的。

王青山到是渾不在意,還能笑着安慰劉玫,讓她不要擔心來着。

畢竟是手術,哪怕王青山的年紀不大,身體素質挺好,可讓劉玫完全不擔心,還是有些不現實。

劉玫乾脆把劉瑩瑩放在王青山病床上,和王青山頭挨着頭,一大一小一併照顧了。

王青山第一次被人這樣照顧着。

想當年,他腿受傷的時候,彈片還在腿里,他都能拖着傷腿照顧戰友。

沒想到,他唐唐虎牙,有一天,也會被放在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樣的位置上。

這樣的待遇,既有被重視的欣慰,也有被輕視的無奈,五味雜陳。

習慣是慢慢養成的。

慢慢的,王青山也漸漸的習慣了這種有人關心,有人照顧的生活,還覺得這樣也挺不錯。

畢竟是動了一個手術,對王青山腿部肌肉的影響不是沒有。

復健運動的時候,王青山就有一些預感。

可真當醫生宣布,王青山不能再進行劇烈運動,無法再在部隊生活,失落感還是瞬間襲上了王青山的心頭。

雖然不停的告訴自己,離開部隊能夠有效的避開滇城那一攤子爛事,避開林家傑那個人渣。

可王青山到底意難平。

幹了半輩子的事兒,突然之間不讓他做了,心裡難免空落落的,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很多時候,不是工作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工作。需要一個和人相處的平台,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一個展現自己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