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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兩斷。”

陸塵的聲音無比沙啞,是萬千複雜在心中糾纏不休。

然此刻,所有一切都被壓下,心念肉身,唯此一刀。

刀勢衝天,攪動雲翻霧涌,那一道血紅的光華有通天之勢,可斬落三千星辰。雷光浮現,於翻騰的雲霧間激蕩,但見一方烏雲破開,是狂雷如龍般俯衝下來,纏繞那血紅的光華緩緩落下,攜帶天威大勢壓迫蒼生,要以此一刀斬滅世間。

雷光嶙峋,映得凌採薇面上一片慘白。

“那斷刀復蘇了!”

有人顫抖着嚎了一聲,恐懼像是瘟疫般蔓延。

逃?

他們確實想逃,但在這可怕的威壓之下,他們卻連逃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萬鈞雷龍纏繞着血光衝天,隨陸塵手中斷刀之勢緩緩落下。

這一道血光,要破滅人間!

轟!

虛空碎裂,一道駭人的氣息驟然降臨在這一方世界。那一輪如同大日般的光芒籠罩四方,引動萬千氣機沉浮。待得片刻,只聽聞那光芒中傳來一聲低吼,而其中亦化出黑龍白凰纏繞,長吟高亢,尖唳刺耳,攜帶着那如同大日一般的璀璨光芒驟然迎上斬落的血光。

碰撞時,時間,空間,都彷彿就此凝固。

聲音完全消散,萬般都成過往,於碰撞之間此中有肉眼可見的漣漪擴散席捲,天地一片白茫茫。這大地,無聲無息的開裂,消失,化作齏粉,又化作虛無。

蒼穹之下,厚土不堪,所有一切都在湮滅,消散。

玲瓏寶樹搖曳生輝,化出流光遙遙而來,將那兩道人影輕輕護住。

咔轟!

終於,聲音遙遙傳來,那血紅的光華終究是裂開無數痕迹,而後徹底破碎,化作無數晶瑩紛紛落下,仿若一隻只破碎的血紅蝴蝶飄零無依。

那白光也一同破碎,露出一面黑龍白凰纏繞四周的大鏡,其上有黑白兩儀之氣流轉,亦有萬千光華連連閃爍。而其後方,那張陸塵同樣不會忘記的臉上滿帶着猙獰與蒼白。

陳道才!

他又低吼一聲,催動體內殘存不多的力量以雙手拍在其上。

那陰陽鏡忽的一顫,鏡面射出一束黑白光芒,直衝陸塵而去。

然此間,陸塵卻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欠缺。斷刀雖然殘破,卻也是半個大聖道器,縱然有其本身迸發力量相助,以斬出一刀,卻仍舊抽幹了他體內所有的力量。斷刀再歸凡物一般,毫無生息,陸塵亦只能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那黑白光束激射而來。

其所過之處,將空氣都焚成虛無。

他緩緩閉上眼睛,倒是並無擔心。明月長生殿有玲瓏寶樹坐鎮在此,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他被擊殺。

恍惚間,人影衝來,秦書生已經來到那黑白光束之下,是要為陸塵擋下這一擊。

“你”

陸塵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毅然決然的背影,在黑白光束的照射下,似乎能夠見到他的肉身都要被焚燒成虛無。

然此間,又一道人影射來,比那黑白光束更快。

“唉”

他一聲輕嘆,滄桑又無奈,只瞬間便到了前方。

這人白髮如霜,被狂風吹起飄散晃蕩,一襲素袍,身形佝僂而矮小,卻有着一身澎湃如虹的氣息。他翻手化出一漆黑大印,迎着那黑白光束而去,只聽轟然一聲,竟勢如破竹般將那黑白光束擊成了粉碎!

“聖人道器何等威力,施展亦需耗費極多的體力。憑你修為,也就只此兩擊。但這陰陽龍鳳鏡本乃兩儀門鎮派至寶,兩儀門主既然給了你,那就說明他對你極其看重。老夫不欲生事,而你也無力為繼,不能再做如何。如此,便自行退去吧。”

那老人揮袖,將漆黑大印收回。

他聲音中正平和,似有慈悲之心。

陳道才面上慘白,表情陰沉,瞳孔亦收縮如針芒。

聖人道器確有大威力,雖他不能催動幾分,卻並非隨意便可攔下。然這忽然現身的老人卻如此隨意便將黑白光束破碎,而後亦不曾有分毫氣息起伏,是輕鬆無比。

他眯起眼睛,眉頭微皺,心中已知曉今日之事難為,便只能後退。

然再看,此間除了凌採薇,其他眾人都已在先前的碰撞中化成飛灰,徹底消失。縱然凌採薇也頗為狼狽,衣衫破碎,春意半露,面前那黑白長梭亦滿布裂痕,徹底淪為一件廢物。

“走。”

陳道才又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陸塵與正將他扶起來的秦書生,面上寫滿了陰狠與不甘,但那老人在此,他縱然如何也無法如願,就只能拉起凌採薇後退離開。

只不久,遠處可見一道虛空裂縫出現,而後那兩人的氣息便徹底消失。

“怎麼樣,你沒事吧?”

秦書生將陸塵扶起,又看了一眼那兩人離開的方向,眼神深處閃爍着濃郁的殺機。

陸塵微微搖頭,又抓住了秦書生衣角,面上露出些許慍怒。

“我自然沒事,但你卻為何要去前面?!”

他是憤怒,又有深深的後怕。

“若你真的為我而死,該讓我如何是好?”

“一時衝動,沒控制住罷了。”

秦書生開了個玩笑,見到陸塵身上仍舊有彩光流淌,是玲瓏寶樹正為他恢復體內傷勢。

斷刀兇猛而妖邪,以陸塵的本事,當是無法動用才對。然斷刀有靈,自行復蘇,借力於陸塵而斬出一刀。雖斬出,卻也不過勉強施為,是將他內蘊都傷到。若非玲瓏寶樹有大神通,恐怕陸塵真的會因承受不住而妄送性命。

“你此間明月長生殿有玲瓏坐鎮,我自然不怕什麼,那陳道才也絕對傷不了我。但你卻又如何能夠上前?!那陳道才絕非善人,若他真的將你如何,又該怎麼辦?!”

陸塵當了真,不曾想過秦書生只是開玩笑,亦或真的生怕他因自己而送掉性命,面上一片嚴肅,甚至開口訓斥。

秦書生只能點頭,便連目光都不敢對上。

只回頭間,正見到那老人緩步而來,停在他們面前。

“陸塵謝過前輩出手相救之恩。”

陸塵亦見到老者,只能暫且作罷。而先前若非此人出手相救,否則說不得秦書生真會有喪命之危,便誠懇道謝,只余怒未消,又瞪了秦書生一眼。

秦書生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亦是能夠真心相待之人。陸塵心中將他看得極重,而這老人出手救了秦書生,他自然心中感激萬分,表現恭敬。

“無妨。”

老人微微搖頭,轉頭看向秦書生。

“你跟我來。”

“是。”

秦書生稍作猶豫,又看了眼陸塵,似是放心不下。

“你去吧。”

陸塵看得出秦書生與這老人相識,只微微搖頭,任由他隨着老人離開。而他本身得玲瓏寶樹救治,雖仍舊虛弱無比,卻也能夠獨自站穩,並不需要如何擔心。

“你自己儘快調養,也讓玲瓏寶樹給你取些丹藥服用,免得留下後患。”

秦書生又不放心的囑咐一聲,得到陸塵回應,這才轉身追上老人的身形。待得二人走出極遠,回頭看時,見陸塵已原地盤坐,引玲瓏寶樹萬千輝光籠罩,修復體內傷勢,這才駐足。

老人抬頭看向秦書生,面上嚴肅一變,苦笑出聲。

“你是知道老夫就在附近,方才如此?”

“是”

秦書生表情一滯,露出些許尷尬,只能承認。

聞言,老人並不意外,只能搖頭一嘆。

“但你仍舊太過衝動了些,那陰陽龍鳳鏡乃是聖人道器,雖兩儀聖子發出一擊用來對抗殺生魔刀一斬,已再無多少氣力,但之後那隨意一擊也絕非你能承受。若老夫趕不及,你真的出了事,又讓老夫怎麼與家主交代,又讓那陸塵如何對得起自己。”

“三長老”

秦書生訕訕一笑,又回頭看了一眼陸塵,見他一心沉浸恢復之中,這才放心的露出些許小女兒般的姿態。他上前拉住三長老的袖子,是撒嬌一般,不斷懇求原諒。

“聖女,你用這般男兒的模樣對老夫撒嬌,老夫實在有些承受不來。”

三長老連連搖頭,亦將秦書生甩開,面上神情頗為怪異。

“嘿嘿,三長老,我知道您最疼我了,一定不會計較先前之事的對吧?您就當做什麼都沒有見到,什麼都沒有發生,仍舊在暗中護着我就好。”

秦書生倒並未覺得如何,又掛着一臉諂媚的笑容湊上前來,仍舊不放過三長老。

後者卻面上微滯,而後一嘆,又搖頭。

“兩年前你與家主大吵一架,自家族中逃出時,家主就已經知曉,卻並未阻攔,是不願讓你因此而對家主產生隔閡,也是家主對你太過愛護,方才讓老夫一路跟隨,暗中保護。但家主亦有言,若你真的做了什麼衝動之事,將自身安危置於腦後,便不再允許你留在外面,必須帶回家族之中。先前那半柄殺生魔刀殺意衝天,而後與聖人道器碰撞,又有無盡波瀾生出,以家主的本事自然察覺,想來會以觀天湖看過此間。”

聞言,秦書生面上笑意頓時凝住。

他瞪大眼睛,似是方才醒悟。

“觀天湖,以家主的本事催動,能觀天下各處事物。你先前所做之事,自然瞞不過家主。如今,老夫是不得已必須履行家主吩咐,將你帶回了。”

“三長老,你不能這樣!”

秦書生驚叫一聲,轉身就逃。

然三長老卻無奈苦笑,只探手,便有清光將其籠罩,拘禁回身旁。

“老夫亦不願如此。男女情長乃你二人之事,老夫與家主也並非迂腐之人,縱然陸塵如今仍舊不堪,卻也未必日後一直如此,畢竟他有殺生魔刀在身,亦修行有血天大聖煉體之法,前途難測。但你為他,卻置自身性命於不顧,便是犯了家主的忌諱。你也不要反抗,亦反抗不得。今日,便隨老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