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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城大典,再無波瀾。

待得一切落定,原本喧鬧的妖城也終於重新安靜下來。

毫無疑問,於妖城大典上,南域各方妖主在早便已經妥當的安排下承認了洛神兒南域妖王的地位。廣場中心的方鼎點燃,足足燒了一天一夜方才漸漸熄滅下去,而歡騰了整整一日的妖城大典也終於落下帷幕。各方強者該去則去,願留則留,洛神兒也盡數接待,倒是虎王當日大殿落定便離開,走得相當匆忙。

該是去尋分化雙生魂之法,外人不能知曉,各般猜測卻無妨。

而後,韓無道也終於現身,然得來的消息卻讓人有些無奈。

那妖城寶庫所在,有整整一百黑駁重騎嚴密看守,送來的賀禮也在大典舉辦之時便送到寶庫之中。尤其洛神兒親自在其中留下了數道禁制,任誰將之觸動都會被察覺,而其中更有一道禁制憑韓無道的本事也無法可破,是一旦稍有觸及,必然會掀動波瀾光彩,被人發現。

“那些個洛神兒所需的東西,就是你讓我注意的那些,她已經拿到了三樣,我看過清單。”

韓無道靠在門邊牆下,看上去也有些勞累。

他不似黑玫瑰一般,累的時候能夠來陸塵這邊休息,沒日沒夜的監視洛神兒所有動向,還得警惕免得被外人發現。如此,韓無道的精神也已經到了極限,只將將說完這些,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贏慕寒與蕭樂恆去了妖城四處遊玩,並未停留此間。

也就只陸塵與公孫涼,還有已經蘇醒的夏小賊知曉這些。

“倒是麻煩了。”

公孫涼眉頭輕皺,並未再去多做什麼,任由韓無道在那裡靠着牆壁休息。

如他這般的煉獄殺手,身體都會存在着相當的本能,尤其在睡眠休息之中,這份本能更是會完全顯露出來。雖此時看着韓無道好似並無任何警惕,就只安穩的靠着牆壁熟睡,然一旦有人靠近,興許他還未被驚醒,身體便會自主反應而出手,極其危險。

陸塵原本還要讓韓無道上床去睡,聽聞公孫涼解釋,也就只能任由如此。

“洛神兒在寶庫中留下禁制,倒是無可厚非,但韓兄也不能無聲無息破解的禁制,顯然證明洛神兒已經有了足夠的警惕,甚至利用虎狩調動了一百黑駁重騎。這般防禦的措施之下,縱然想要進入寶庫都相當困難,更不要提自其中竊取什麼寶物...”

公孫涼連連搖頭,亦有些無計可施。

他認識的人中,如今也就只韓無道才能做到這些,但偏偏禁制太強,更有一百黑駁重騎看守,憑韓無道的本事也妄想進入其中。另則便是夏小賊了,然他雖有磨滅禁制的本事,卻偏偏沒有隱匿氣息的手段,先前數次盜取寶物都被發現,若非手中掌握行字密,恐怕早便被抓住不知多少次。

但黑玫瑰卻未必不行。

陸塵心中知曉,不曾明說,只靠着床邊盤坐,手裡一壺清酒始終不曾飲下一口。

黑玫瑰已經去了,至今還未有消息,大概見到韓無道一直都在,便未曾出手。但如今韓無道已經回來,黑玫瑰也該出手嘗試才對,她隱匿氣息的本領極強,憑那一百黑駁重騎定然不能發現,該是來去自如。但禁制究竟如何應對,還得看黑玫瑰的本事。

之所以不說,陸塵也有打算。

若能夠破解禁制而將寶物竊取出來,自然極好,屆時黑玫瑰的存在縱然告知公孫涼也絕對無妨。然若不能去除,黑玫瑰便是陸塵手中的一張底牌,在公孫涼的掌握之外,也免得其各種算計而將他也當作完全掌握的棋子。

畢竟公孫涼只有半分感性。

但若不說,卻好似互相之間便多了幾分隔閡與猜忌。

原本還說是兄弟來着...

自韓無道來了之後,說了那些,陸塵忽的意識到這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黑玫瑰的存在,究竟是否該說,像是一個漩渦,讓人迷頓不清,更折磨着陸塵,讓他滿心煩悶。

夏小賊也是如此。

“如今看來,還是得做好準備,只未曾想到洛神兒竟會如此警惕。”

公孫涼感嘆一聲。

然其心中仍舊在盤算其他。

畢竟黑駁重騎並非無法突破,虎狩的存在便是一個特殊,若能夠將其利用,便可那一百黑駁重騎無視。然寶庫中的禁制才是最大的麻煩,那是韓無道的手段也不能破解的禁制,縱然公孫涼多智近妖,也並不代表他無所不通,連這些本領都能掌握。

“待韓兄休息之後,再想辦法讓他嘗試一下吧,如今也就只能如此。另則,倒是可以考慮強取,但那是最後沒辦法的辦法,畢竟等同撕破臉皮,而且禁制也並非輕易便可破去。若有破界針倒可簡單一些,只那等寶物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再要尋找也太晚了些。”

公孫涼思過之後,唯有苦笑。

“我也未曾料到洛神兒竟能掌握連韓兄都無法破解的禁制。”

“嗯...”

陸塵只隨意應了一聲,仍舊低着頭,出神的想着那些。

見狀,公孫涼稍有意外的看他一眼,隨即皺起眉頭,似是已經發現了什麼。尤其夏小賊在一旁也是不言不語,只晃着手中酒壺如陸塵一般,始終未喝一口,與平日間的模樣差別太大,令人意外。

“你們,有事瞞着我?”

公孫涼只皺眉片刻,忽的開口。

“不必否定,看你們的模樣與反應便可猜到許多。”

說著,他苦笑一聲,將煨在火爐旁的酒壺也拿了下來,靠着一旁坐下,給自己斟滿一杯。

“人言我多智近妖,卻也只有我才明白自己的苦,亦能猜到你們對我抱有不小的警惕。人太聰明了並非什麼好事,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能夠讓我暫且捨棄感性以脫離常人的範疇去思考問題,能夠最大程度的為達成目的進行布局。但如此,卻也會讓我忽略感情,從而將身邊之人也當作棋子一般使用,讓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所布置的棋盤之上。”

一口溫酒入喉,公孫涼眼神也變得暗淡下來。

“但這一切,都是不能控制的,思考事情的我究竟處在一種怎樣的狀態,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而我也在儘可能的將一切盤算都建立在感性的基礎上,想要憑着感性去利用自己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卻始終不能成功,亦不免會陷入無情的深淵。待得驚醒時,布局已經思定,都晚了,縱然重新布局,也會再度困鎖無情的囚籠之中。”

“我不懂那些。”

陸塵苦笑一聲,又輕輕搖頭。

他確實不懂,夏小賊也不懂,便連贏慕寒與蕭樂恆都不懂。

“天下生靈億億萬,知我者,無一人。”

公孫涼自嘲一笑,又仰頭灌下一口溫酒,入喉卻苦澀難當。

“思考,是不受控制的,對我而言彷彿一個既定的習慣。便如你與夏兄瞞着我的事情,應該是另一人的存在,而其本事也該在韓兄之上。而有着這種本事的,除卻那些我不知道的隱世之人,便只有煉獄。你曾去過煉獄,該在其中有些相識之人,畢竟,斷刀在你手中...煉獄自古流傳下來的前人之言,我是知道的,所以你在煉獄中必然有着極高的地位,但處境也相當尷尬才對。黑無常?應該不是他,白無常也從未現世,這二人的可能極小。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支持你的煉獄長老,但也不該是他們,否則白叔該能夠發現並告知於我。能夠瞞過白叔乃至虎王的,除卻黑白無常,也就只一人才行,而且這人在傳言中已經身死,卻連屍首都無人能夠尋到,亦無確切消息證明他已經身死。”

聞言,怔怔出神的夏小賊猛地抬頭看來,滿面驚愕。

他還以為憑其智慧也不能猜出。

陸塵卻並無意外,只隨意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能猜得出來。”

“果然是他,黑玫瑰。”

公孫涼又是一聲苦笑。

“我也不想猜出,畢竟他是你手中的底牌,用來應對我的利用,護自身周全,這些無可厚非,也該如此,得保護自己。”

陸塵不置可否,聳了聳肩,遞一下酒,而後飲了一口。

公孫涼也飲了一口。

“小酒鬼曾與我說過,太聰明了不是件好事,連這滾滾紅塵的無限風光都不能享受,當真可悲。但他明明知道這些,卻總喜歡將一切都交到我的手上,連月笙那個傻子也是如此。大概他們將我當作真的兄弟,但我卻無法將他們當作真的兄弟。並非感情不夠,而是我的腦袋不允許這樣,那些始終存在的理智告訴我,感情,對於達成目的而言都是累贅。”

“有的時候,感情確實相當累贅。”

陸塵搖頭一笑,倒是並未在意。

“但你也並非沒有感情,至少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就來了,而且也在儘可能的為美郎君考慮,為我和洛仙兒考慮,如此已經足夠,至少在你的意識中拿我們當兄弟。”

夏小賊撇着嘴接上話茬,又嘿的一聲笑了出來。

“先前我還與美郎君說過,興許你在考慮事情的時候就只半分感性存在,如今看來卻是我猜對了。雖然不能明白那究竟是怎樣的感受,但你真的拿我們當兄弟就行了。至於你說的那些,我聽不懂,美郎君也聽不懂,但感受卻大概相仿,還有那小酒鬼與蕭紈絝,應該也是如此。但他們信任你,我們也信任你,難道還不足夠?畢竟你不會刻意的害了我們。”

聞言,公孫涼張了張嘴,又見到陸塵也抬頭看來,唇角帶着隨意的笑容。

他猜的出來,陸塵一直都在考慮這些,尤其韓無道來了之後,面對是否要言明黑玫瑰的存在時,他便陷入這樣的漩渦中。

但現在,顯然陸塵已經想清楚,夏小賊也想清楚。

就如當初的贏慕寒與蕭樂恆,他們也想了許久,而後說出了近乎相同的話。

“天下生靈億億萬,懂我者,無一人...”

公孫涼低下頭去,忽的,又抬頭笑了起來,比起平日里那運籌帷幄的笑容更為真切。

“然,伴我者,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