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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霧滾盪,彌天動亂。

那一縷漆黑的薄霧緩緩溢出體外,附着全身的魔紋仿若火焰烙印一般,於血光之中顯化罪惡本質。當黑暗破出血光而生,整個世界都仿若在瞬間陷入地獄深淵,吞噬光彩,湮滅道痕,只余無盡滄瀾流轉。

“吼”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陸塵的喉嚨中回蕩,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染上黑紅斑駁的光彩。他一身血氣滾動,魔紋烙印而浮現,於艱難中忽的邁出一步。

三百里血腥刀芒震動,護道者面上也急變。

他周身顯化道痕而出,卻在血光與魔氣的交織下不斷湮滅,便連手中翠綠權杖釋放的神輝都被染上污穢,好似有漆黑的鮮血在其中遊動。迸發的氣機不斷交葛碰撞,風嵐銳利,撕扯萬般,將其一身黑袍都扯得粉碎,露出骨瘦嶙峋的身子。

轟!

又是一步落下,陸塵頂着護道者的壓力,頂着十八位南域妖主的壓力,不斷逼近,手中斷刀迸發嘹亮長吟,刀芒比之先前也更盛幾分。

他眸中滿是瘋狂。

步步邁進,天穹都好似在破碎。

黑暗與血紅的濃霧充斥着整個空間,將前方無盡的神輝都壓迫得無法抬頭,更不能抵抗。道器也好,道痕也罷,都在這可怕的力量之下不斷湮滅,是秘法無雙勾動血火搖曳,損耗生命本源將其帶動,藉此入魔而將一切都賭上。

瘋狂的賭徒!

“啊——!”

斷刀之威,震徹古今。

護道者竭力嘶吼,將周身所有氣機都完全催動,顯化道痕於殺氣之中流轉,將手中翠綠權杖揮舞。其上鑲嵌的血眼鬼石迸發神妙,於憑空中將那黑白的山河大勢推演三千,點點血光於其中暈染而紅,似如一方大界降臨,於漫天的血光與魔氣之下堪堪佔得一立足之地。

陸塵的力量,比起預料中的更強。

然護道者能抗,那十八位南域妖主卻已經無法支撐。

他們各自顯化神通道法,卻仍舊敵不過斷刀之力,更不能在魔氣威懾之下穩固心神。有人受到影響,望着漫天血光與漆黑的交織時出現一瞬的鬆懈,卻也因此葬送了自己性命,被迎面而來的血芒將身軀撕扯粉碎,化成齏粉徹底消散在憑空之中。

無人能於此刻多言,只能拼盡全力,抵抗斷刀神威。

殺生魔刀橫斬,終於力竭,然漫天血光將將破碎,轟然爆響之中,滾動的靈霧將天穹都淹沒,仿若滔滔大河充斥整個世界。

於其中,一點黑紅斑駁之色突兀的臨近。

護道者將將鬆了一口氣,眼角忽的瞥到這些,身子又猛地繃緊。

陸塵速度極快,腳下踏出迷蹤亂步轉地煞四十六星,身形化出三方臨近。斷刀仍舊掌握手中,血火繚繞周身,火舌吞吐搖曳,伴隨無盡的黑暗與罪惡而來。於其身後,魔霧流轉,如烈火熊熊,將漫天氣機都吞沒,仿若無盡深淵跟隨,能夠覆滅萬物一切,不能存生其中。

一刀斬落,三影合一,彌天血光忽的凝練而來,再作三百里刀芒震世!

秘法無雙引血火,如今的陸塵,又何止一斬之力!

護道者咧開嘴巴,滿面猙獰,感受到迎面而至的鋒銳,心臟都要跳出胸口。

然不得不抗。

他揮舞着已經染了血光魔氣污穢的翠綠權杖,以頂端血眼鬼石相抗,猛地推動身後山河大勢而去,與那三百里血腥刀芒再度碰撞。

一聲轟響,可怕的風波席捲出去,讓那些個周身淋血的妖主都慘嚎倒飛。

唯獨護道者還能抵抗。

“一群廢物!”

他聲音嘶啞,只瞄了一眼便重新回頭。

陸塵身形也倒飛出去,身軀滿布裂痕,鮮血淋漓,不過短短片刻,其腳下已經匯聚一汪血池。儘管如此,他卻仿若沒有知覺,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一雙眸子被血紅與漆黑徹底佔據,淋血而紅的魔紋於皮膚表面不斷蠕動,好似活了過來,又不斷釋放魔氣纏繞血火之中,肉身之上。

緩緩抬頭,只兩人眼神相對,護道者心中沒由來的一凜。

那其中充斥的凶煞於瘋狂,讓人心膽生寒。

“吼——!”

一聲咆哮仰天而去,血火猛地高漲,於瞬間便作衝天之勢,升騰百丈之高。

魔影顯化,鬼氣森森。

不知為何,陸塵吼罷而一步竟是踏出鬼氣流轉,化出森然惡羅於血池中噴涌而出,纏繞周身顯化森然,更有累累白骨虛影自身周而瞬間瀰漫出去,將八百里之內盡數化作壓抑黑暗的陰冷之地。

只瞬息,但見骷髏若嶺,骸骨如林。人頭髮翽成氈片,人皮肉爛作泥塵。人筋纏在樹上,干焦晃亮如銀。叮噹之聲傳來,是小鬼爬出地下,將手中剔骨刀碰撞石塊,把屍體剜肉吞食;另有潑魔自遠方而來,展翅而飛,吼聲凄厲震耳,臨得近了才能見到是無腳的惡魂。

護道者看得心膽皆寒,口中一聲低喝,猛地將翠綠權杖插在地上。

其背後黑白大界自天穹墜落,將這顯化的陰羅惡鬼之象化解,卻仍舊有陰風吹來,冷如骨髓。

然此間,陸塵腳步不停,一步一個腳印,冒着陰冷氣機。

那氣機流轉顯化,不過幾步落定,身後忽的鬼氣凝練,而成百十鬼騎,一個個全裝披掛,介胄整齊,威風凜凜,又殺氣騰騰。它們模樣猙獰,嘶吼無聲,卻攜帶着滾滾陰煞追隨其後,卻在臨近之時再度虛幻而化歸森冷,被陰風吹起繚繞斷刀之上。

陸塵身上的魔紋又有變化,然護道者卻已經無心多看。

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精血成霧,將翠綠權杖染紅,便連其上污穢光彩都盡數化解。但見道痕忽的顯化,作金光燦燦模樣,其周身黑白大界猛地震動起來,於其中有血光越發明亮,渲染一朵嬌艷的紅花緩緩綻放,蕩漾神光萬丈,將漫天的陰羅森然都盡數化去。

但見光彩明亮,那護道者十指如勾,猛地交錯胸前,在自己身上抓出十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鬼道魔道加於自身,你這人當真悖逆了天下大道,當死!”

他雙眼突出,模樣猙獰,口中一聲暴喝響起,是將滿手的鮮血盡數灑出,落在身周八方,凝練血珠懸空。

“去!”

又一聲暴喝,舌綻春雷!

但見百八十的血珠忽的爆開,化出無盡血霧流轉,那血紅的妖花忽的自大界中破開,化出無盡的細絲花瓣穿過血霧,攜帶明亮的光尾而至,如十萬三千的血紅飛箭,所過之處掀動氣機波瀾,將大地都撕出一道又一道溝壑。

陸塵緩緩抬頭,咧開嘴角,有血絲滑出。

他將斷刀置於腰側,猛地踏步衝鋒,是於身後留下道道虛影,斷刀血光流動裂痕之間,纏繞陰冷,滾盪魔煞,待得臨近方才一刀斬出,能見彎月之弧,完美無缺,更掀出鬼魔血紅三道斑駁的浪潮,驟然將前方無盡的細絲花瓣盡數吞沒其中。

道痕湮滅,花瓣溶解,鬼霧飄蕩其外,血光夾雜其中,魔煞蘊藏其內,是人魔鬼途於滄瀾波動間交織,將護道者也逼得只能後退,背靠黑石山。

十七位南域妖主方才緩過神來,匆忙臨近,各自顯化神通手段,與護道者一起推演大道,方才堪堪化解這洶湧的浪潮。

“這人,真的只是後輩?”

“血天大聖亘古強絕,卻怎的傳人也強悍如斯?!”

眾人化去浪潮,面上也作慘白模樣,又見到那迷濛散去之後,立於瘡痍遍地之中的陸塵,皆有些怕了。

護道者咬緊牙關,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見到幾人面露驚恐,方才冷哼一聲,重新面對陸塵。

“這小子身上有些本事,不僅能夠墜入魔道,更修有鬼道,是藉此才能連斬殺生斷刀。但那畢竟是大聖道器,憑他底子,也該力竭,最多再有一刀罷了。待得扛下,那斷刀,你們誰願意要便要,但我得說明一點,斷刀凶煞,該是他能夠墜入魔道的根本緣由。雖如此可更強,呵,若天下人知曉這些,可就是淪為過街老鼠的下場!”

聞言,各方南域妖主心中當即一凜。

不等他們說完,陸塵搖晃着腳步,再一次上前。

他身子都已經乾癟,原本激蕩洶湧的血氣也已經揮霍一空,便連周身血火都漸漸出現熄滅之勢。

無雙原本便只能維持片刻,很快就消失,然陸塵卻仍舊不覺。

他早便沒了感覺。

沉淪魔道之中,是借無雙之勢,引心中魔音迸發才能沉淪,也是陸塵唯一的法子。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在煉獄的三百裏海島,憑魔道之力與凶狼都能一戰,這才殊死一搏。然同時,墜入魔道卻也喪失心智,鬼道如何而來,便連陸塵自己也不清楚。

興許是老鬼所為。

但那些都不重要,至少現在而言不太重要。

咔嚓!

將將踏出一步,他身形忽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是腿骨已經承受不住,身子也在不斷崩壞開裂,鮮血四濺,是自外而內,四肢百骸都要碎掉,便連命淵都在顫動,是這幅身子已經到了極限。那原本漆黑深邃的魔紋也漸漸淡去,後來多出的痕迹亦緩緩消散,無力為繼。然其黑紅斑駁的眸子中仍舊滿含凶煞,如瘋如魔,猙獰若鬼,口中嘶吼低沉,托着斷刀划過地面,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迹,浸滿了鮮血。

如此模樣,看得護道者眼角都在抽搐,心中亦莫名生出許多驚恐。

那十七位妖主也吞了口唾沫,嚇得後退幾分。

然護道者卻很快鎮定下來,他吐出一口濁氣,骨瘦嶙峋的身子已經滿是傷痕,氣息也不復先前平穩,是躁動不堪又透着虛弱之意。

公孫涼那些人還沒到,白闊也是個威脅極大的存在。

又一口濁氣吐出,護道者漸漸穩定了自己的氣息,又不屑的微微搖頭,取出一枚丹藥吞服下去,穩固傷勢也恢復氣力,而後冷笑出聲。

“先宰了他,而後那幾人便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