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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年九月九日辰時,雲都清晨大霧蒙眼,只見赤白紅黃青五色旗幟在霧中揮斥搖擺。子午祭壇設置的祭場擂鼓震天、彩旗翻揚,數名身着饕紋袖袍的樂師正附和着鼓聲的旋律擊罄,數百隻屠宰好的牲畜作為祭品,羅列在祭場兩側。場中設有一鼎,鼎中柴火凜冽,照出眾人靜謐的表情。

蕭略從遠處款款走來,白自賞緊隨其後,二人身穿華貴禮服,一黑一白,相互依存。只不過蕭略面色陰沉,不同於白自賞臉上的春風得意。身後各有四名內侍手持掌扇立於兩側,當蕭略走到一處時,眾人紛紛跪伏下拜。

“吾王萬歲!迦禮寺掌門執事萬歲!”

蕭略不滿的說道:“什麼時候迦禮寺執事也改稱‘萬歲’了?”白自賞並未回答,臉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待二人走上祭壇中央時,眾人才直立起身。司儀喧道:“有請外國賓客入席觀禮!”

此時所奏之樂渾厚高亢,應聲而來者首先是羅生國賓客入席,為首光頭卷鬚之人正是羅生國國君賀甲一尊,只見他身高體瘦,臉骨嶙峋,雙目尖銳且吐露精光,似是在洞察一切。其後又跟數十名人手,各個都是蒙面束衣,應該算得上羅生修為高強之人。

羅生國君順理成章坐在上賓位,而他手下人馬則站立身後。蕭略與他點頭示意,卻吃了個閉門羹,賀甲一尊熟視無睹的將頭扭開,似是根本未將這位新晉的國君放在眼裡。

蕭略心中暗自忖道:“多麼囂張的一個人,若此次雲都未能如願與日照結盟,此人定會興兵討伐!”

羅生國出席後,便再無其他人影出現,蕭略看向白自賞,白自賞卻氣定神閑,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蕭略問道:“為何不見秦天蒼前來?”

“大哥何須擔心,我料秦天蒼一定會出現。”

果不其然,人群中突然出現喧嘩,蕭略定眼望去,見秦天蒼並肩與一矮胖之人前來,身後跟有隨從數人。日照剛剛與雲都交戰,此時還攜有盛威出場,不免遭到周圍雲都子民的咒罵。秦天蒼反是輕盈一笑,一點也未放在心上。

蕭略急忙迎了上去,“秦兄願意親往,蕭某真是感激不盡。”

“蕭兄弟客氣了,今日是你與白先生大喜之日,本君如何能不親自前來道賀?來人吶,將酒水抬上來,蕭兄弟,我日照盛產美酒,祭奠之事少不得美酒相輔,這幾壇酒便當做日照祝賀蕭兄弟登基的薄利,還望笑納。”

“秦兄客氣了,還請上座。”蕭略欣然接受秦天蒼的美酒佳釀,並非貪戀什麼禮物,只不過逢場作戲給賀甲一尊看,秦天蒼自然心知肚明,也樂意配合蕭略。

二人相互謙讓卻冷落秦天蒼身邊那位矮胖之人,白自賞倒是熱忱的讓人搬上一把梨花椅,並欠身作揖道:“這位莫非就是天下第一首富曲絡通曲先生,失敬失敬。”

“哦,你就是曲絡通?”蕭略隨即醒悟過來,急忙說道:“想不到曲先生竟然和秦兄走到一起,當真令人感到意外。”

“本君與曲先生一見如故,這次多虧曲先生相助,本君才可以順利回得了恆陽城,並肅清崔尚這個逆賊,曲先生居功至偉,本君已將本國酒業交由他來打理,相信在曲先生的打理之下,日照酒業定能興旺發達。”

“不錯,曲先生做生意從來不虧本,想來秦兄也是忍痛割愛了。”

賀甲一尊冷不丁插上一句嘴,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白自賞大笑言道:“任何交易都是雙方互惠互利,君欲取之,必先予之,這個道理想必君上也該明白才對。”

蕭略正色道:“我雲都自立國以來力求保持中立,四方土地不曾滋擾,立國時間雖短,卻也深的國民擁戴。上月三方互有侵犯,結果弄得百姓民不聊生,今番請兩位國君過來觀禮,其實主要是為了商討罷免刀兵一事。”

賀甲一尊冷哼一聲道:“本君認為有你們兩位便足夠了,何必讓本君參與。”

“君上此言差矣,我蕭略初登王位,與二位平素並無交集,怎可做厚此薄彼之事,還請君上切莫懷疑。”

白自賞拉扯蕭略衣角,蕭略作揖,便同白自賞避開眾人耳目。白自賞怒嗔道:“大哥好糊塗,今番讓賀甲一尊觀禮便是讓他知曉雲都與日照冰釋前嫌、歃血為盟,以此來震懾他,可你為何還主動與他示好?”

“雲都向來不主張對外用兵,你們在席間孤立賀甲一尊,豈不是給他難堪?我認為還是互結永好為妙!”

“大哥,賀甲一尊勾結妖邪,一直被正道人士不齒,今番向他示好,外人如何看待我們雲都?依我之見,羅生島國不除不快!”

“哎,休要多言,我既領命統領雲都,決不能做出生靈塗炭之事,白執事切莫再提及此事。”

白自賞雖有不悅,可說到底蕭略已是雲都之主,他便不在多言。

此時吉時已到,司儀高喧國君執事入場祭天,壇下百姓盡皆拜服。秦天蒼與賀甲一尊相互對視一眼便各自起身,此時鼓聲如震雷之勢,禮樂齊鳴,諸事開啟。

雲霧漸清,天空浮現萬里祥雲,內呈紫色霞光,如同一條紫色飛龍遨遊雲端。秦妙詩男扮女裝站在秦天蒼身後,見到此情此景不免想到一句詩:昇平歌管隨天仗,祥瑞封章滿御床。

蕭白二人各自掬三注燃香祭拜天帝,祭文由司儀宣讀,詞文華美、慷慨激昂,在場之人無不肅穆莊重。當宣讀到蕭略承天啟命繼承大統之時,天上成排的候鳥掠過天際,似是為這一時刻助威喝彩。

而白自賞並非要向天帝祭拜,他繼任迦禮寺執事之位,自然是向開山祖師宣誓祭詞,天綬碧石此時奕奕生輝,正待新任執事歃血盟誓,只是當白自賞將手掌割破以後,他兀自看着掌內流出的血液出神。

“白執事,請將雙掌按在天綬碧石上面。”司儀友善的提醒道,白自賞根本沒有聽見這番話,因為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的雙掌之上。剛才用角刀劃開的口子根本沒有血液流出,反倒是掌內的經脈呈青黑的淤塞狀態。

“這是……”白自賞喃喃自語到,他忽然想起《天綬心經》上所記載的天綬逆脈現象,內心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白執事,請將雙掌按在碧石上面……”

“本座明白,何須你多言!”

白自賞惡狠狠的說道,見下方翹首以盼的眼神,他心虛的將手掌按在碧石之上,天綬碧石因為沒有汲取到人血,散發出綠瑩瑩的光芒反不升反降,台下頓時議論紛紛,蕭略皺緊眉頭低語道:“白執事,這是何故?”

白自賞搖搖頭,他自然是不敢講出自己天綬逆脈,蕭略見人群喧囂不止,生怕有人會突然站出來反對白自賞。他急忙使了個神色給一旁的司儀,司儀心領神會,連忙喧道:“迦禮寺執事白自賞,天命所向,授之與榮,應天順命,萬象加身,禮~畢~!”

隨着司儀宣布禮畢,台下眾人的議論才漸漸消失,反倒是白自賞痴痴的站在碧石旁,彷彿整個廣場之上只有他一人一般。

蕭白二人祭天完成,便回到台下,白自賞恍了好一會兒神才慢慢恢復過來,蕭略詢問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白自賞則故意岔開話題道:“你我二人都已完事,何不將小師弟領出來接任迦禮寺焚香閣大司天。”

蕭略見白自賞主動提出此事,便說道:“這是迦禮寺內部任命,當由你這位新任的執事主持才對。”

秦天蒼說道:“今天除了是國君和執事的大喜日子,聽說迦禮寺還有其他任命,不知這位新晉的司天是何許人也?”

“正是如此,左天岸去世後,焚香閣不可一日無人坐鎮,今次趁此良緣,特地為大家引薦一番。”蕭略附耳對名內侍吩咐一二,這名內侍領命後便走向祭壇後方,將早已在場外等候多時的陸幼翎領了出來。

陸幼翎依舊穿上了焚香閣司天的紅綢錦袍,斜挎着一個布袋,邁着拘謹的步伐來到祭場當中,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這小子是誰呀?怎麼都沒見過。”

“看到了嗎?他穿的是司天的服侍,莫非他要做焚香閣司天?”

“別逗了,他做還不如我做呢!”

……

眾人的嘲笑不絕於耳,緋紅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陸幼翎站在場中坐立不安,賀甲一尊率先發話道:“這……這位莫非就是迦禮寺新任焚香閣的司天巡執?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常言迦禮寺五行幻化各顯神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哈哈……”

“羅生國君!”蕭略突然呵斥到,現在的他已經順天領命,繼承了大統,同為國君,自然不再同他客氣,“請你放尊重一點,這位是前任極道執事所收寺外弟子,親得執事教義,出任司天之職合情合理,切莫妄加非議。”

白自賞也附和道:“這位木公子的確是極道執事的弟子,雖無一技傍身,卻學會了一些人情世故,相信料理焚香閣內簡要事物應該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