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墓室,一副腐爛的棺木。
墓室牆上還懸掛着一盞枯燈。
燈焰忽大忽小,映得墓室一明一暗。
在燈光映照下,一隻小手從棺材裡緩緩伸出,那手盤着黑氣,強而有力的擠開棺蓋,棺蓋被這隻手輕輕推動着,發出咯咯的怪聲,怪聲在墓室里來回傳響,異常的恐怖。
棺蓋開處,一個男孩詭異的揚起半張臉。
他趴在棺沿邊,瞪着兩隻眼睛四下張望。
確定墓室安全了,才敢從棺材裡爬出來。
這男孩一身的屍氣,但又不失人性。
“追屍去遠了,該幹活了。”
男孩背起棺材旁邊的背簍,手上掌燈,小心翼翼的兜着小步子出去了。墓室外面是地宮墓道,墓道兩邊全是墓室,龐大的地宮偶爾傳來凄厲鬼叫聲,那男孩聞聲而怯,下意識的把手放進打顫的口腔里。
走着走着,在墓道交叉口突然頓步。
原來前面黑暗處傳來怪異的磨牙聲。
男孩把燈舉高,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磨牙聲越來越大,並夾雜着啃嚼的聲音。
男孩緊張的大吞口水,本想從岔口繞道,可是燈光一晃,看見前面不遠十幾具行屍趴在地上啃食同類,男孩心呼:“我的媽啊!”扭頭就跑,哪知倉皇下,剛抬腳跑了兩步,踩碎了一根屍骨。
啪——!
屍骨碎裂,發出尖銳的脆響聲。
這墓中行屍眼不好,鼻耳卻靈。
男孩自知不妙,挑燈回看,發現十幾具行屍張牙舞爪朝他奔襲過來。男孩驚悚得汗毛直豎,拼了命的逃跑。跑過一段,又遇岔口,於是把身一擠,閃進一間墓室,卸下背簍,推開棺蓋鑽進去,最後合上蓋子。
棺材裡躺着一具死而不腐的屍體。
男孩與屍同棺,不敢亂動,更不敢亂摸。
隔一會兒,開棺偷瞄,發現擺脫了追趕的行屍,方敢爬出。
坐在棺邊歇息片刻,掉頭查看那棺中屍體,此屍嘴上生花。
那花黝黑透香,實際上這不是花,乃是一顆屍菌。
男孩伸手入棺採摘屍菌,這時屍體突然睜開紅彤彤的眼睛,張嘴朝他摘菌的手咬來,男孩嚇了一跳,趕緊縮手。那屍體活過來,狂躁不已,張開血盆大口厲吼一聲:“吭——!”
就在屍體破棺之時,男孩麻利的拿肩頂動棺蓋。
那棺材蓋子給他肩膀一頂,嚴絲合縫的合上了。
棺中的屍體丟了屍菌活過來,此刻竟合蓋而息。
男孩很高興,把屍菌丟到背簍里,朝棺材說道。
“下次過來,先剁你雙腿,看你嚇我不嚇。”
……
這男孩叫作殷立,是日向帝國南陽侯的孫子。
南陽侯享有封地,國號為“殷”,殷室從古到今承繼着《大悲手》的天賦,這種天賦是血脈相承的,但需要屍氣餵養才能真正顯形,所以每一個殷室子弟長到八歲,都會被送入殷墟古墓,以屍養手。
殷立今年九歲,他在古墓整整待了一年。
剛剛他採摘的屍菌是集屍氣怨念生成的。
每天他需要從棺屍嘴上採摘半簍才行。
屍菌是拿來喂手的,他的右手不僅可以吸收地宮古墓裡面的屍氣,也能把屍菌黝黑的外殼吸收乾淨。說實在的,小小年紀與屍為伴,常被行屍追得哭爹喊娘,着實可憐的很。
可憐也沒辦法,這是祖上定下的規矩。
其實殷墟古墓的死屍原本躺得好好的。
他初來時,不知門道,喚醒了不少屍體。
一年下來,他已經是個采菌的老手了。
此時,逛完這間墓室,斬獲一顆,殷立隨後又淌進另外一間墓室,開館合棺,又摘下一顆,如此半日,摘了半簍。活兒幹完了,於是抬眼看向地宮南面,遠處朦朦朧朧有面山體,山體盤着石梯,那兒是他平時睡覺玩耍的地方。
殷立摸摸肚皮,餓了。
當下順着墓道往回趕。
他輕輕下腳,耳聽八方,盡量避開行屍。
回到地宮南邊,在岩壁腳下爬上石梯,而後貼着岩壁緩緩涉級而上。
石梯盡頭是一扇石門,他推不開,也不能推。站在石門邊遠眺,地宮全貌盡收眼底,大得難以形容,殷立每天閑暇時也只能隨目看看。隨目間,門邊擱着一個醒目的竹籃,籃子里裝着飯菜。
殷立大喜,盤坐地上,左手吃飯,右手伸進背簍。
他只管吃喝,任由右手吸食屍菌的屍氣怨念。
吃喝完了,他又用左手抓來一把石子拋玩。
玩膩之後,蜷縮在石門邊酣睡起來。
等一覺醒來,半簍的屍菌已經變成了白色,他的右手腫大,盤繞在手上的黑氣也越發濃厚。也怪,右手雖然腫大了一倍,他卻不覺得疼痛。隔了好一會兒,手掌消腫,黑氣也慢慢被吸收,而掌心處原本漆黑的符文圖案變得更深了兩分。
符文圖案黑如墨汁,正是《大悲手》。
“這麼快就沒了,又得幹活了。”
殷立揉揉眼,起身背上背簍。
就在這時,石門咯吱開啟了。
十幾個人從門外涌了進來。
這些人看見殷立破衣爛衫,髒得跟個鬼似的,一個個都傻眼了。
誰都知道,殷室子弟五歲開始修鍊,八歲才被關進地宮。也就是說,以前來到地宮的殷室子孫或多或少都有點道行,一年下來,衣服破了在所難免,但是地宮有水,髒了便會勤洗污垢,還從來沒有人髒得連爹媽都不認識的。
有些人就想了,這小子都經歷什麼了?
也有人氣噓,傻小子天生無脈,進來時啥修為也沒有,他搞出這副德行算不錯了。
殷立看清楚了,進來的是南陽侯府的府衛。
領頭的不是別個,正是爺爺南陽侯殷羽臣。
殷立眼眶一紅,喊:“爺爺,你怎麼才來。”
殷羽臣眯眼呵笑,伸手道:“把手伸來給我瞅瞅。”
殷立把右手遞去,殷羽臣盯着掌心的符文圖案細察細看,撫須點頭:“符文顯形得很好,你一點修為也沒有,在一年的時間能有這樣的成就,可見你用心不小。只可惜你天生無脈,這輩子恐怕發揮不出《大悲手》的威力,哎,就全當你一年的努力為我殷室傳宗接代吧,走,隨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