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窺見了我主的身影。”

幾秒鐘以後，路德回答道。

這個年輕男孩的面容呈現出一種肅穆，聲音的語調變得高遠。

彷彿突然之間，就變了一個人。

不再唯唯諾諾，靦腆內向，反而充滿着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路德雙眼直視着有些錯愕的馬塞亞，一字一句道:“在虛幻與真實交界之地，那座宏偉的宮殿中，我主降下了聖諭。”

“祂將要提前降臨，行走於地上。我等要為其建立神國。恭候我主的到來。”

“你說什麼?這......建立地上的神國?”

馬塞亞遲疑的重複道。

這個消息要是傳入到原罪教會的那幾位主教耳中，不亞於一顆重磅zhà dàn爆開，絕對會引起激烈的討論。

黃金紀元的“神權時代”，諸位神靈與聖靈在俗世之中，皆是謀求建立獨屬於自己的地上神國。

渴望成為僅次於遠古七神，和全知全能的天父之下的偉大存在。

那段時期，地上所有的戰爭和征伐，都出自於神靈與聖靈的授意。

原本給予人信仰的各大教派，變成了一台轟隆碾過大地的鋼鐵絞肉機。

這樣的亂局，直至黃金紀元進入末期，方才逐漸平息。

地上神國，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其背後卻代表着無窮無盡的腥風血雨，刀兵dòng luàn。

“我主真的如此說么?”

馬塞亞懷疑的問道。

即便墮落聖子亞當真的降臨，面對古老傳承的七神教會，信徒最多的天父教派，以及日益強盛的國家機器，又能如何?

一位聖靈恐怕並不能做到威懾全世界。

馬塞亞是一位虔誠的信徒。

但這不意味着他毫無理智，認為自己信仰、崇拜的聖靈無所不能。

越是深入超凡世界，他心中的敬畏便越發濃重。

那些躋身半神位格的七階超凡者，甚至於八階的神話傳說，倘若真的論起戰力來，未必遜色於聖靈。

兩者之間的差距，僅僅只是道路選擇的不同罷了。

“是的。”

路德停頓了一下，聲音愈發威嚴，“我主來到這世上，不是叫你們享太平，而是叫你們動刀兵。”

他引用了《福音書》中的節選，同時激活人物面板上“原罪聖子”的稱號效果。

【稱號:原罪聖子】

【效果:對任何陣營狀態包括有“原罪教會”的角色，發動“震懾”效果，判定成功幾率視雙方等級而定。】

“那，那我該如何做?”

馬塞亞望向路德的雙眼，忽然從中窺見虛無而巨大的身影。

沒有清晰的形體，無窮無盡的觸鬚蔓延虛空，彷彿一輪黑色太陽。

作為二階超凡者“處刑人”，當馬塞亞面對剛剛完成“原罪教徒”就職的路德，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恐懼。

這位淡定從容的歷史學教授，像是墜入冰窟，身體猛地顫抖了起來。

【你對馬塞亞-沃格斯釋放了“震懾”......】

【判定成功......】

【馬塞亞-沃格斯的意志屬性-3......】

【面對你時，他將保持永久的敬畏......】

“當務之急，並非是建立地上神國，那是一個任重道遠的艱巨任務。”

看到稱號效果有用，路德話音放緩，繼續說道:“我是我主選中的容器，在祂降生之日，我將作為祭品奉上。”

“但是在此之前，我過於弱小，無法容納我主之偉力，更無法支撐日後的降生儀式。”

路德瞥了眼惶恐不安的馬塞亞，心中大定。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墮落聖子亞當，會給予自己“聖靈的眷顧”。

但是憑藉著“原罪聖子”的稱號，足以擺脫之前冒充聖眷之人的尷尬局面，不必再去擔心被原罪教會的高層識破。

即便是那些主教，達到四階、五階的超凡者。

仔細感知之下，也只會發現他們信奉的聖靈，的確對路德投以了注視。

在這個諸位神靈、聖靈皆以陷入沉睡的平靜年代，沒有誰能揭穿他。

“再加上‘堅信真理’的狀態加持，完全能讓我在不同陣營之間左右橫跳。”

路德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利用原罪教會完成初始積累，比如職業進階道路，更多的經驗和特殊材料之類。

“以維希先生的天資而言，想要快速地獲得晉陞，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馬塞亞連稱呼都很自覺地改變了，他和路德之間的地位關係，瞬間便調轉過來。

一個獲得聖靈回應的幸運兒，和一位得到聖靈眷顧，時刻投以注視的聖子，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只是用於降臨儀式的容器，隨時能夠犧牲的棋子。

後者卻有可能成為聖靈在地上的代言人。

倘若原罪教會日後真的建立神國，那麼路德便會是成為“教皇”的不二人選。

“在通往四階之前，只要能快速消化繼承的職業知識，晉陞是很容易的事情。”

馬塞亞恭敬地說道。

“在消化知識這方面，你不用擔心。”

路德慢悠悠的坐下，靠在沙發的後背。

他似乎找回了以前當“調查員”時候的感覺，那種遊走於不同陣營，多個組織之間，猶如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

比起遊戲里的經歷，現在要更加驚險。

自己不再是玩家，不再擁有死掉復活，或者重新建立賬號的機會。

“必須要用一條命通關的遊戲......”

路德暗自警醒，雙手隨意搭在沙發的兩側，平靜地看向站立的馬塞亞。

後者像是承受着莫大的壓力，額頭沁出豆大的冷汗。

他沒有懷疑發生在路德身上的反常變化，因為這才是合理且正常的。

聖靈是獲得高階位格的神話生物，別說是接觸，哪怕沾染一絲氣息，自身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唯一真理會的那幫瘋子，就認為像神靈和聖靈，具有着極其強悍的同化能力。

用一個僭越的比喻，祂們就猶如新時代的某種病毒，會感染每一個接觸或者靠近的生物。

將其變為與自身相似，卻又並非完全相同的生命體。

當然，這一理論發布以後，就被天父教派痛斥為“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說”。

可在原罪教會這種不受到官方認可的非法組織，唯一真理會的“瀆神理論”卻是頗受贊同。

所以，路德前後的變化，被馬塞亞自動腦補為“聖靈眷顧導致的異化”。

“沃格斯。”

路德如此稱呼着自己的歷史學教授。

“你在丹倫市紮根這麼久，知道這座城市裡有黑暗生物潛伏么?”

被這樣叫的馬塞亞，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面對得到聖靈注視的眷顧者，原罪教會未來的掌權人，他甚至覺得能被直呼其名，其實是一種莫大的尊重。

“在大約兩百多年前，南北戰爭結束以後，北大陸上的黑暗生物就銷聲匿跡了。”

馬塞亞謙卑的回答道。

他是一名原罪教徒，同樣也是一位資歷深厚的歷史學教授。

對於阿美利加聯邦背後的歷史，對於那些歷史背後隱藏的事實真相，自然都有了解。

回望這個國家厚重而短暫的歷史，就能知道一個冰冷的事實。

阿美利加人並不是腳下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嚴格來說，他們其實算是入侵者，掠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