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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爾笙容貌秀麗,兼之氣質出眾,有愛慕者實在不足為奇,不過看那幾個男生的眼光,躲躲閃閃頗有畏怯,顯然是那種想接近但又沒勇氣,想表白但又怕發好人卡的心理,耿朝忠看在眼裡,不由的一樂:

有空位都不敢坐,還追什麼女生?

耿朝忠哈哈一樂,不再理會,開始抬起頭來,專心聽鄧先生講課。

鄧先生負責的課程是中國通史,現在正講到宋朝的時候,此人上課一向都是空手而來,不帶只文片紙,講課也是隨口演繹,旁徵博引,耿朝忠還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聽過史學大師講課,一聽之下,馬上就被吸引了進去,早已忘了身旁之事。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大半堂過去,耿朝忠正專心聽講,胳膊肘突然被動了一下,側頭一看,趙爾笙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麼了?”耿朝忠有點納悶。

“這老頭子講課有什麼好聽?再說,你不是學西洋通史的嗎?怎麼對這中國通史也這麼感興趣?”趙爾笙大眼睛裡滿是疑惑。

“誰說學西洋通史就不能聽中國通史了?歷史就是歷史,哪分什麼東洋西洋。”耿朝忠隨口回了一句,繼續專註聽講。

“不是啊,留洋歸來的人都看不起學舊學的人,說他們食古不化,學舊學的也看不起留洋的人,說他們喝了幾瓶洋墨水就不知道姓啥了,成天胡說。”趙爾笙在旁邊說道。

“那是偏見,”耿朝忠頭也不回的說道,“學貫中西的大師也不是沒有,比如辜鴻銘辜先生。”

“辜鴻銘?”趙爾笙沒有說話,坐在前排的一個男生卻回過頭來,“就那個說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的辜鴻銘?什麼年代了,還搞什麼一夫多妻,令人不齒。”

耿朝忠一愣,打量了這個男生一下,二十齣頭年紀,中分頭戴眼鏡,典型的民國學生打扮,看來,此人偷聽耿朝忠和趙爾笙的說話已經很久了。

“不可因人廢言,更不可因言廢事。”耿朝忠回了一句,不再搭理他。

辜鴻銘很主張男人要娶小老婆,認為這是社會穩定的基礎,他說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一個茶壺肯定要配幾個茶杯,總不能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

當然這番話是很不合時宜的,耿朝忠可不想就這個論題跟他展開辯駁。

“呵呵,看來這位先生也是贊同一夫多妻了?”那男生斜睨了耿朝忠一眼,語氣很是刻薄。

“呵呵。”耿朝忠回了兩個字。

這男生不就是話里話外的說自己貪好女色,意圖破壞自己在趙爾笙心目中的形象嗎?

他可沒興趣跟這小男生爭風吃醋,好歹自己也是大特務,總得講點臉面不是?

“鄭倫,你別說了,周先生只說辜鴻銘先生學貫中西,可沒說他贊成一夫多妻,你這不是斷章取義嗎?”

趙爾笙看這男生咄咄逼人,不由得也有點不快。

那叫鄭倫的男生臉一紅,不再言語,掉轉了頭。

不過,就在這時,講台上卻傳來一個聲音:

“台下剛才給我送書的那位先生,如果覺得鄧某學問不佳,不能為人師表,大可拂袖離去,為何坐在下面,卻只是交頭接耳,煩人清凈?”

耿朝忠一抬頭,看到講台上的鄧先生正用嚴厲的目光看着自己,看來,剛才那一番爭執早被鄧先生看在眼裡,這下可丟了大人了!

鄧先生這一發話,整個教室二十多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耿朝忠也不由得有點氣惱,只好站起來辯解道:

“鄧先生,學生一直都認真聽講,剛才只是無心之失,絕非鄙人故意,還請先生原諒。”

“認真聽講?那我剛才問的問題,你來說一下?”鄧先生冷笑一聲。

這學生,不聽課也就罷了,還徹詞狡辯,實在是厚顏無恥!

耿朝忠無語,剛才被那鄭倫打擾,還真沒聽到鄧先生的問題,這鄧先生雖然學問淵博,但為人十分古板怪癖,否則也不會成天罵胡適,現在抓了自己現行,看來是根本不打算輕輕放過自己!

耿朝忠看了趙爾笙一眼,指望她提示一句,不過看趙爾笙一臉茫然,顯然也沒聽到鄧先生剛才的問題。

正遲疑間,旁邊有個好心的女生提示道:“剛才鄧先生問的是,歷朝歷代,哪個王朝最有骨氣。”

耿朝忠大喜,這問題他知道!

作為前世非著名鍵盤政治家,鍵盤評論家,鍵盤歷史學家,鍵盤憤青,耿朝忠也曾在網絡上舌戰群儒,對這麼簡單的問題豈能不知?

當下昂首挺胸回答道:

“要論最有骨氣之王朝,自然是明!凡明一朝,不稱臣,不割地,無漢唐之和親,無兩宋之歲幣,天子御國門,君主死社稷,當然是有漢以來最為有骨氣之王朝!”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要知道,這個在後世網絡上廣為流傳的明朝論斷,在此時可不是什麼普通觀點,現在距離滿清倒台不遠,史學界懷念滿清的遺老遺少可謂眾多,再加上這裡的北京城,這類人物更是如過江之鯽,耿朝忠能說出這種言論,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也不為過!

鄧先生也被耿朝忠震的一愣一愣,他摸着下頜,仔細打量了耿朝忠幾眼,然後走下講台來到耿朝忠身邊,拍了拍耿朝忠的肩膀,滿臉的歡喜讚歎:

“說得好!你叫什麼名字?”

“鄙人周宣合,現在是圖書館協理。”耿朝忠趕緊回答。

“好,好,好,”鄧先生連說了三個好字,“世人無知,常從明史觀明,殊不知明史乃是滿清文人所做,自然對前朝頗多污衊之詞,這明史,說是穢史也不為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錯,”耿朝忠接口,“所謂皎皎者易污,明廷驅逐韃虜復我中華,自然被異族所仇視,他們所撰之史書,當然不足為憑。以我看來,明史一書,還不如明朝年間的諸多野史筆記為真!”

此言一出,鄧先生更是老懷大暢,摸着下巴哈哈大笑:

“人才啊,人才!小小的一個圖書管理員竟然有如此見識,我看就是那些名老耆宿也未必有此見識,你這個年輕人,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