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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麼辦法呢?若是有別人這麼欺負我娘,我一定會報官抓他,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偏偏這個人是我娘的夫君,是我的親生父親。有這層生養之恩在,我便不能罔顧倫理。”

什麼倫理?對於林安來說,她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其他任何世俗的東西和倫理道德對林安來說都是放屁。

只是即便她心中這麼想,也不可能將自己的想法安置於方俊才身上,畢竟他們原本之前相處的環境便不同,在這個朝代,夫是綱、父是綱,想要衝破綱法,太難了。

林安心中想着,微微嘆了一口氣,稍稍沉默了一下,便又抬着頭,“那,就只有一個不知道管不管用的下下之策了。”

“表妹有什麼主意儘管與我說便是,不管有沒有用總歸要試了才知道。”

林安點了點頭,將心中的想法一一告訴了方俊才,才終於帶着小包子離開了姨娘家。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是一點沒錯。她都有些慶幸自己被林家趕了出來,否則像蘇家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裡都這麼多雞毛蒜皮的頭疼事,要是換在了林家那種大戶人家,更是不知道背地裡藏着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你說,姨爺爺醒來還會打姨奶奶嗎?”小包子到底年紀還是小,見着剛才的場景多少有些嚇到了,到現在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話。

林安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只希望我教給他的那個方法有用吧。”

她看得出來,即便方平山這麼對姨娘,姨娘對他卻還是念着幾分夫妻之情,如今之際,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方平山這一醉確實醉得不輕,一直睡到了晚上才醒過來。整整一天蘇思雁都是提心弔膽,生怕方平山還能想起安兒把他打暈的事,更怕方平山醒來酒沒全醒依舊發脾氣。

左右到房間來回看了幾次,終於看到方平山睜了眼睛,慌忙走了過去,“相公,你終於醒了,我這裡熬了碗醒酒湯,還熱了菜,你吃上一點吧。”

“我不要醒酒湯。”方平山嘴裡還是腥臭的酒味沒能散去,一揮手就把蘇思雁端過來的醒酒湯甩到了地上,“天天就知道熬這東西,就是見不得我喝酒是吧,你說哪個大男人有不喝酒的,難不成我方平山就是孬種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思雁慌忙撿着地上的碎瓷片,“我這不是怕你喝多了酒不舒服嗎?你不願喝那便不喝,我把廚房熱的菜拿過來,你吃點東西。”

“這倒是行,你去吧。”方平山打了個酒嗝,剛揮了揮手,還沒等蘇思雁一口氣松下去,卻又突然起了身將她攔了下來,“等等,我記得林家那個喪門星是不是來過了?”

“啊,安兒......”蘇思雁嚇得一哆嗦,也不敢全瞞着,只能說一半隱着一半,“安兒今兒個是來了,給家裡送了兩隻兔子和雞蛋,但沒坐多久就走了。”

“走了?”方平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確實只記得見到了那喪門星,但怎麼走的卻是想不起來,“她走得倒是快,跑這麼一趟就送兩隻兔子?我聽說她都蓋新房子了,手頭肯定闊綽,說!是不是送你銀子了,你沒跟我說?”

“我怎會瞞你呢。”方平山沒想起被打暈的事,蘇思雁多少放下了些許心,“安兒就賺了那麼一點錢,都花在了蓋房子上頭,哪裡還會有餘錢給我。再說了,我也不會要她的啊。”

“怎麼不能要了?”方平山的脾氣來得很是快,“這幾年你拿家裡的錢搭進去的還不夠多嗎?如今她有了就得還回來,你個臭娘們,天天就知道護着那兩個犢子,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方家的人!”

“可是相公,她畢竟......”

“啪!”

方平山本來酒勁都沒全散去,這會子剛睡醒起來頭更是疼得厲害,聽着蘇思雁這哀哀怨怨的語氣越是覺得煩悶得很,抬手一個耳光便是甩到了蘇思雁臉上,“又跟我頂嘴!還是為了那個喪門星,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方平山越說越氣,只覺得手上發癢得很,走到了蘇思雁面前,伸手抓着她的領口將她直接揪了起來,抬手便是又要打了下去。

“爹!”

只是還沒等這一掌下去,門口卻是傳來了一聲喊,方俊才直接沖了進來,一把推開了方平山將蘇思雁護在了身後,“我娘什麼都沒做錯,你不能打她!”

“嘿你這小子,滾滾滾,趕緊給老子滾去看書,這兒沒你的事,不是說過了,我教訓你娘的事你少管,專心給我看書考功名就行。”

方平山根本不把方俊才放在眼裡,這小子是跟臭娘們的關係好些,但他怎麼都是他老子,他一個讀書人不可能跟自己動手。

方俊才卻身子沒動,只是從一旁拿起了剪刀,直接放在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狠狠地朝着面前的方平山伸了過去,“爹,那兒子今兒個也把話放在這兒,若你還要對娘拳腳相加,我便剪斷我的手指,這樣以後也不會再提筆寫字,更別提考取功名了。”

後頭的蘇思雁也急了,“兒啊,別!快放下!娘沒事,可千萬別傷着自己。”

“你居然還敢威脅你老子?”方平山氣焰沒消下多少,但到底握起的拳頭還是放了下去。

他這一家子一窮二白,唯一金貴的就是這個兒子,從小天資聰慧,附近幾個村子只有他一個人年紀輕輕過了童生試,是堂堂正正的秀才,人都說了他是最有希望中舉當官的。這苦日子還等着靠自己兒子翻身呢,方平山當然顧忌。

林安想的也就是這個粗鄙主意了。她聽方平山教訓表哥的時候,沒罵幾句就要把考功名這種事拿出來說道,必然對他很是重要。蘇思雁的性命他不在乎,但方俊才的手指,他總歸是要忌憚的。要威脅人,就得拿得出他最看重的東西來。

“爹,我也不想這麼做。可百善孝為先,若我連自己娘親都護不住,這功名不考也罷。”

“混蛋!”方平山袖子一甩,指着方俊才的鼻子喘着粗氣,“我告訴你,老子辛苦養你這麼多年,就是等着你考個舉人做官,要是你把自己手指剪了,老子就讓這臭娘們給你賠命,我看你敢不敢傷害你自己。”

“爹想試試嗎?”方俊才眉頭一擰,手上的剪刀合攏了幾分,已經有些血漬滲透了出來。他吃着痛,但一聲都不敢哼。

“俊兒!”

“你你!住手。”

這招確實管用,方平山還以為方俊才也就是口頭拿這個威脅,沒想到還真能下去手。

“爹,兒子在縣城教諭受教之時,教諭便曾說過,天下之道孝道先行,一家不修何以平天下。可如今我若只為了自己考取功名枉顧母親死活,便是逆孝,往後我還有何面目在教諭受學,又有什麼臉面考學為官。即便我真有幸能中舉當官,但家中之事日後被有心人提去參上一本,告兒子一個不孝之罪,我怕是連官服都穿不穩。與其到時候為學生被人指點、為官被人戳脊梁骨丟了朝服,倒不如我先剪了這手指,徹底斷了考功名之路,也免得以後全家連累,更不得安生!”

“你!”方俊才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把方平山也給嚇着了。

照他這話的意思,他今天要真傷了這臭娘們,就是將來留下個說頭禍害到自己身上來。方平山還不知道當官還有這麼多規矩,連家裡的事也能算在裡頭。

可不管怎樣,這臭娘們看着是礙眼,到底也是俊兒的娘親,不能讓她害得俊兒當不了官。

這麼想着,方平山終於是坐回到了床上,一擺手,“行、行!你是真學本事了,會拿着這些大道理來糊弄你老子。算了,你考功名當官要緊,我懶得跟你們計較,趕緊給我去念書,別在這兒瞎耽誤功夫。要以後考不上,用不着你自己來,我親自打斷你的手!”

“我會努力考學,但也請爹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方俊才見着這方法有用,按捺着激動回了一句,趕緊扶起了蘇思雁離開了方平山的房間。

蘇思雁心裡還惶惶不安,趕緊拿了東西來就要給方俊才包紮,“兒啊,你怎麼能為了娘傷害自己。”

“這點小傷沒事的,也就是嚇唬一下爹,讓他不敢再打你。”

“你真是糊塗。”蘇思雁看着自己兒子這麼孝順,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做娘的還沒看出來,什麼時候學會這種招數對付你爹了,要他知道准生氣。”

“是表妹教的。”方俊才低着頭笑了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手指頭痛,原本剛聽着這個主意的時候,他還覺得實在有些太流氓了,可沒想到一着急用出來真是管用。她說,攻人先攻心,打蛇打七寸,連這話也不像是女子能說得出來。“娘,我覺得表妹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了。”

“是嗎?就是看開了吧。”

“不,真的不一樣。”方俊才咧起了嘴,眼神都有些飄忽,“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