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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是我,姚今。”衛燕的笑容彷彿一下子盛開了滿山的鮮花,而姚今是個活了幾百年沒見過花開的人,一下子感動得淚流滿面。她驚詫地捂着嘴,眼淚忽然就嘩嘩地流了出來。她覺得自己應該很高興,可她高興地想哭,比任何時候都想哭,直至衛燕走到她面前,輕輕摘下一片不知何時落在她素銀髮簪上的銀杏葉,姚今才像回了魂似的,趕忙緊緊抱着他,又哭又笑。

“姚今,我終於找到你了。”衛燕輕輕拍着她的背,將她擁在懷裡,他聽到了她的心跳,於是他一路上所有的擔心不安、疑慮不解,那些不懷好意的流言蜚語,此刻全都化作雲煙而去,只要他能夠走到她的身邊,只要像現在這般,他便覺得,什麼都好了。

“我在彩雲城呆了許久,可是他們怎麼也找不到你,”姚今抹了一把眼淚鼻涕,這才不好意思地摸出帕子擦擦臉,“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彩雲城?”衛燕有些莫名其妙,“我一直被關在白雲山那個江門醫藥總署的密室里,許久才尋到機會逃出來,待我趕去彩雲城的時候聽說你已離開,你何時在彩雲城尋的我?”

姚今也是一愣,隨即氣得跺腳,“混蛋慕容三,竟然騙我!”

“慕容三?”

看着一頭霧水的衛燕,姚今便將從白雲山與慕容子華夜談直至後來發生的種種,原原本本告訴了衛燕。當然,那晚和慕容三之間有些她認為“不大重要”的情節,也就略過不提了。

“你……你要這九城一江,做什麼?”衛燕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他輕輕鬆開姚今的雙臂,仔細地看着她,這“獨立九城一江為藩國,歸我所有”的言論已經大大超出了他可承受的範圍,衛燕不禁覺得,不過數日一別,他好像又有些不認識她了。

“我,我只是不想再受人擺布,”姚今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禁目光躲閃,“你知道的,在宮中他們那樣對我,我怎能甘心。”

“你去了閩國,不就自由了嗎?”

“自由?”姚今喃喃重複着,“何來的自由?慕容子華若奪下了大魏,我便隨他成了那風口浪尖的人,好不容易逃出李朝的皇宮,難道我還要繼續把自己賣與赫都的長青宮么?李魏兩國局勢微妙,屆時我一個李朝公主做了魏國皇后,又有多少無形的枷鎖要強壓在我身上,我怎能不為自己籌謀打算,況且我與你——”

“你與我本就可以浪跡天涯,”衛**靜地打斷了她,他的目光仍然很溫柔,但那溫柔之中彷彿是失望,是哀傷,是深深的痛,“我早就對你說過,天涯海角,不管去哪裡都好。可你始終有太多放不下……”

“我……”伶牙俐齒的姚今竟然詞窮。她明白,她以一個現代女性的視角去想和做的一切,是不可能讓一個古代男子理解的,儘管他深愛着她,儘管他一直試圖理解着她,可他們之間,永遠隔着上千年的時間長河,無法越過。

執手相看,是淚眼,卻無語。沉默將空氣撕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一些不能分辨的東西鑽了進來,像是善於傳播的細菌,迅速將兩人傳染,姚今不笑也不哭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衛燕仍舊握着她的手,卻在心裡生出一股冰涼之意。

或許,他就此與我生分了吧?姚今忍不住絕望地想:對他來說,我本來就是個有心計的女人,本非善類,本就配不上他……正當她心越來越沉,越來越絕望之時,卻聽到衛燕一聲極其溫柔地嘆息,他似是很艱難地說:“你既已走到這一步,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本打算此次進京能夠救出月白,讓父皇和太子政失了可要挾我的把柄,待他們答應了我的要求,我便讓王相——”

“好了別說了!”衛燕似乎不願意再聽,匆匆打斷了她的話,“還是先去尋道然叔父,看看林小姐的事如何辦吧。”

“衛——”姚今剛張嘴,卻見衛燕轉身大步朝步雲觀而去,他的背影那般決絕,似又那般無奈,看得她心中一陣酸楚難安,忍不住又要掉淚,想到月白的事尚未分明,只得咬咬牙強行將淚意壓下,快步跟了上去。

山坡那邊,有些鬱悶的劉肖龍一隻手扶着自己又酸又疼的胳膊,雙眼仍是巴巴望着矮坡那頭的方向,直至看見姚今的身影,趕忙高興地跑了過去。明明是衛燕先出現,他卻跟沒瞧見似的,直奔到姚今身旁,小聲道:“公主殿下,您無恙吧?”

“無恙。”姚今勉強笑了笑,見劉肖龍總是扶着右手的胳膊,便問道:“你胳膊怎麼了?”

“適才過招……輸給了觀主,”劉肖龍三十幾的人,卻猶如孩童般臉紅了一紅,“屬下無用!”

“觀主是高人,他願意指點你,是你的福氣。”姚今安慰了他兩句,一抬眼卻見衛燕剛好轉頭看她,四目相對卻又旋即躲閃,姚今不禁尷尬地乾咳了兩聲。

這片刻的神態恰好被李道然瞧見,便過來笑嘻嘻道:“老道士還以為姚今公主不拘小節,男子氣概,必然是不在乎這些兒女之事的,原來見了好郎君,也是如此小女兒家模樣哪!”

聽得他打趣姚今,劉肖龍神情一肅:“觀主,不可非議公主殿下,此乃大罪!”

“大罪?”李道然玩味地捋了捋鬍子,“恐怕有大罪的人,不止老道士一個啦。”

衛燕越聽心中越是五味陳雜,呼了口氣,平靜地看了看姚今,然後對李道然深深一揖:“還望道然叔父能相助公主殿下,救出宮中的林家小姐。”

“不,”此時姚今亦穩住了心緒,目光殷切地看着李道然,“我知觀主必然已經救出了月白,還望觀主信我,讓我與她見上一面。”說罷,也同衛燕一樣深深一躬。一旁的劉肖龍雖然不明所以,倒也是立刻隨着姚今拜了一拜。

“能受公主這般大禮,倒是很長了幾分面子哪。”李道然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拉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只可惜這一拜老道士雖然無愧領受了,卻只擔得起公主‘救出’兩字的其中之一。”